第52章 人大代表刘水爱 2_政法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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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人大代表刘水爱 2

  村长的声音虽然有些含糊,但我听了还是挺舒服的,因为村长毕竟把现场会当作一件大事来抓了,更因为村委会的干部为此做了大量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工作。

  通知广播完后,喇叭里又响起了李谷一的《泉水叮咚响》。

  这时正是初冬,气候清凉,山野都呈现出成熟后的矜持。我轻手轻脚走入田间,举目便看见不远处有一位农民坐在田头上,嘴里不停地吐出烟云,表情木讷地望着丰收在望的瓜地。我走过去:“老伯,今年种的瓜不错吧?”他抬头看了看我不吭声。

  我又说:“现场会在你们村里开,既有名也有利,以后更不愁瓜菜赚不到钱了。”

  “赚个屁。”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说:“老伯,此话怎讲?”

  “你是来乡里蹲点的吧?”他绷着脸用眼神追问。

  我笑着答道:“是啊,我提前来看看,你的茄子长得不错,明天一定安排代表来看看。”

  “你说错了,这不是茄子,是政府瓜。”他一脸讪笑目不斜视地说。

  我很纳闷:“老伯,明明是茄子,怎么又叫政府瓜呢?”

  “唉,乡政府把我们害惨了。”他吐了一口水,有点气愤地说道。

  我说:“哦,怎么回事,慢慢向我反映一下。”

  “你知道吗?现在市场上的茄子一毛钱批发价也卖不出去了。完了,亏本是肯定的了!”他揉揉眼睛,好像里面有沙子似的。

  我吃了一惊:“不会吧,前几年的价钱都很不错嘛,去年市场批发价是七角钱,听说前几天价钱还不错呀。”

  “你们都是没脑袋瓜的,市场价不是领导定的,也不是收购瓜菜的老板定的,是市场规律定的,一年一个样,一天一个样,你们领导不懂的,一点都不懂的。”他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

  我沉思片刻,说:“乡政府应该知道市场上茄子的行情啊。”

  “他们知道个屁,都是赵乡长干的蠢事,不懂装懂想出风头,想要成绩好升官。”他用力捋了捋头上蓬乱的黄头发,好像头皮痒似的。

  接着他告诉我,他名叫李家肥,是村里的农民,也是种植瓜菜的专业户。

  眼看就要召开现场会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和他坐在田埂上详细聊起来。原来他名叫李家肥,是村里有名的“瓜菜大王”,种植瓜菜已经有十二年的历史了,对瓜菜市场的规律很熟悉。去年县里为了尽快让农民富起来,决定把瓜菜种植做强做大,先试点后扩大到全县各个村子。赵乡长知道县政府的计划后,在冯县长面前拍胸脯要求首先在马尾村搞试点。冯县长觉得红棉乡多年没开过现场会了,通过这次现场会促一促乡里四平八稳的工作,没和钟书记商量就拍板长同意了将参观点定在马尾村了。

  冯县长的决定一公布,赵乡长便像中了六合彩似的,高兴得吃不好睡不好,立即带领乡政府的干部都下到马尾村,多次开会反复动员,家家户户分任务,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于是,几天工夫就把水田岸地田间山脚就种上茄子,马尾村成了名副其实的“路边公程”示范村。但村民李家肥和另外几户却想不通,对乡里的形式主义提出了批评。李家肥主张为了预防市场风险,瓜菜种植的品种应该多样化,同时要赶早不赶晚。赵乡长不但听不进反对意见,还认为李家肥带头跟他作对。为了防止个别农民在落实中“走了样”,乡政府几次发出通告,要求村民只能种茄子不准种别的,不听话的以后不发贫困生活补贴。李家肥和那几户人家哪敢和乡政府对着干,只好忍声吞气把自己的地都种上了茄子。更让人没想到是,由于乡政府号召向马尾村学习大种茄子,全乡种植茄子的面积扩大到各个自然村,茄子的预计产量也大大提高了,结果现在销路却成了严重的问题。

  李家肥蹲在田边望着茄子发呆。由于雾水很浓,茄子浑身湿润,紫红的颜色显得更加凝重,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十分的养眼。

  我说:“你应该把风险告诉赵乡长呀。”

  “说了。赵乡长说‘干什么没有风险,生孩子还难产呢’。我还能怎么样,只好自认倒霉了。”李家肥波澜不惊地说。

  我说:“你得到的市场信息准确吗?”

  “一点也没错,我每天都上市场看一看,县市茄子的市场行情也用电话打听到了。”

  “前几天市场价好为什么不摘去卖呢?”

  “乡里不让摘,说把瓜摘了现场会没瓜看。”

  “总不能为了现场会让农民损失呀。”

  “谁知道乡长怎么想的,我看他是神经不正常了。”

  “茄子的成本多少?”

  “每斤最少要二角钱。”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你问我,我还问你们这些领导呢?”李家肥的眼神里似乎有把火。

  这时,很多村民走过来围着我纷纷诉说乡政府的不是,我赶紧将发生的情况用手机报告冯县长。冯县长说,我也没办法,市场本来就是不断变化的嘛。但不管情况怎么样,茄子也要等到开完现场会再摘,地里没茄子代表看什么看。

  打完电话我便安慰他们:不要焦急,政府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村民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李家肥冷笑了一下贴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说:“你们不要相信赵乡长这个鸟人,他是用屁股思考工作的,政府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想想怎么样给村民减掉农业税吧。”

  我既不点头也不答话,因为我无权替他们减掉农业税。

  李家肥见我不说话,又扬高声调说:“这样的乡长真是害死人呀。”

  我立即返回乡里,下午3点钟召开党委会,讨论如何处理马尾村的茄子。赵乡长脸黑黑地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呀,几天的时间茄子的价钱就跌得那么低,他还说都是自己好大喜功官僚主义教条主义造成的,会后会主动向县委作检讨。

  副书记副乡长们都哑巴似的不吭气,好像幸灾乐祸似的。

  赵乡长又说,现场会应该照常开,反面典型对其他乡镇的领导也是个教育嘛。

  我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赵乡长立即带队去广州深圳等地设点推销;副书记老关带几个人马上去上海找大公司代销。你们的任务不但是推销本村的茄子,乡里其他自然村积压的茄子也要想办法帮他们推销出去。我说这话时,赵乡长脸色蜡黄垂着头好像被人打晕了似的,一声不吭。

  “现场会怎么办?”赵乡长突然抬起头问。

  我毅然决定:“由丁副乡长在家主持。”

  赵乡长用眼神盯了我半分钟,轻声说:“亡羊补牢,效果好不好呢?”

  我鼓励道:“大家不要泄气,做总比不做好,尽可能减少损失啊。”

  党委会一散,我立即打电话向冯县长作了汇报。冯县长说,方案是可行的,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上千上万的农民把乡政府包围起来,他们高呼着口号要求乡政府赔偿,要求赵乡长辞职,有人还朝我住的房子扔了几块石头,吓得我大声喊:“来人呀,快来人呀。”

  第二天上午9点钟,现场会准时在马尾村召开。在村长的带领下,村里的男女老少既不列队也不鼓掌,而是都站在田头上看热闹。他们的脸上流淌着怨恨,他们的目光射成一把把利剑,斜刺里扎入我的胸膛。代表们走马观花在地里走了一圈,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县委钟书记的脸色很难看,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大会最后总结时,冯县长在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乡长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作风。会后还绷着脸评价很到位地对我说:“赵乡长真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

  为了减轻赵乡长的压力,我以工作指导督促不到位为由,向冯县长作了口头检讨。

  现场会结束后,代表们在乡政府食堂吃午饭,端上桌的八个菜都是马尾村的茄子。钟书记似笑非笑地说,大家今天都别吃肉了,也没酒喝,好好尝一尝咱们的“政府瓜”的味道吧……

  原本高高兴兴的现场会就这样草草地收场了。

  有人因为开了现场会出了名,有人因为开了现场会有了政绩,有人因为开了现场会升了官,莫非赵乡长也有这个想法?

  后来,茄子虽然全部销出去了,但农民还是损失惨重,有些村民给县委写信要求乡政府赔偿,个别村民甚至找到钟书记要求给个说法,气得钟书记当场摔文件骂娘。

  有个农民扬言要揍赵乡长,搞得赵乡长晚上都不敢出门,白天下乡也由武装部的忽助理员陪同。

  不久,赵乡长被调回县委接待科当副科长,有次上面来了领导要吃饭喝酒,他问我点什么菜,我随口说:“你就给我点个‘政府瓜’吧。”

  他红着脸说,书记,你又拿我开涮了。

  刚吃完早饭返回宿舍,蔡其仙和查必清一前一后走入我的房间。蔡其仙把两盒很大的人参蜂王浆往茶几上一放,只笑不说话。查必清即将把两条“555”香烟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坐在老蔡的身边只笑不说话。

  蔡其仙是红棉乡管财税的副乡长,五短身材,眉心有颗绿豆大的黄褐色肉瘤,在县歌团跳过舞,演过“南霸天”的保镖,上班时间经常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地站在政府大门口,一副劳动模范接受检阅的样子。

  查必清是乡税务所的出纳兼代理所长,当过武警,长得很像《水浒》里的西门庆,是局里股级干部的预提人选。我早就听说他们俩为收税的事伤透了脑筋,今天他们来莫非与收税有关?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必有目的。我主动地开玩笑说:“给领导送礼居心何在?”

  “一点小意思罢啦,这算什么礼哟。”蔡其仙眯着眼睛笑笑说。

  我一边给他们倒开水一边说:“不要绕弯子了,有事就直说吧。”

  “没什么事,早就该来看看老首长了。”查必清是个退伍兵,说话时腰板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好像刚入伍的新兵。

  蔡其仙呷一口水说:“是这样,今天我有个种香蕉的朋友邀我请你去尝尝他刚试种成功的‘皇帝蕉’。”

  我说:“这可是个新品种啊,味道一定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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