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和光,同尘
“舰队，保持阵型——”
无论星海的另一边的人联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定，与联邦第九舰队也都没有关系。现在的他们正忙于应对从自己舰队前方突然出现的外星人鬼眼飞船...不，那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它们很可能一直就在那里，隐于黑暗中的惯性航行不显露一丁点痕迹，直到被联邦的侦查光线所照耀或者它们已经找到了一个良好的战斗时机后主动加入战场——那自然是后者，阿门罗指挥官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将侦查的距离放在了前方一万公里的范畴，他还是被自己过去的经验所蒙蔽了，因为臭虫们不像这些外星人手那么长。
而且联邦舰队未曾知晓此前被他们剿灭的那一拨敌人究竟是不是诱饵，但如今已经没有关系，因为更多的魔鬼鱼攻过来了！
“让它们见识我们的怒火。”上将尝试鼓舞舰队的士气，面对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飞来的高能射线，第九舰队必须昂首挺胸咬牙忍受，“我们曾面对过更糟的情况，不可动摇，这些臭鱼最终将撞死在我们的铁壁上...前进！”
不速之客的船只依然在前进，这一切都落在了鬼眼背后的眼睛里。
这片漆黑的大厅由清澈的水晶所打造，这里是鬼眼飞船的内核，一个人类所未曾理解之处。
人类并不理解这个种族，恰若人联将其以编号命名为阿尔法，而联邦干脆以蔑称其为臭鱼，人是无法超脱自身认知的生物，无法想象那些超过其常识的所在。但是就它们自己来说...这很难说明，因为这个物种并没有人类理解的语言，没有一个可以翻译成人类词语的发音，这些生物并不靠音波来传递信息，而是多谱的电磁波。
也就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光，可见的，不可见的，但正因为有光，世界才得以运行。
将思想传递于光，也在光中拥有了思想。最初的启蒙来自于深渊，那是一个已经在记忆的序列里被传递了千万次的“故事”，现在没有一个子民能够解读它的寓意，微光们没有被赋予思想，逐光盲目地追求着思想，豫光拥有它但却不敢触碰它，唯有永光者有着最初的传承，但它们已经忘记了如何表达。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在这水晶的大厅中间，被无数多种频率的闪光所包围的一个高瘦身影静静地矗立着，这些从周围发光器件当中照射的信号落在了它的皮肤上，它那晶莹的，半透明的豫光者皮肤上和人类大脑一样每一寸都分布着数十万个神经元。人类工程师需要借助高性能计算机才能转译的灯光信号被它简单地读取了。不需要什么全息影像可视化处理，一切的数据都直接传导给这位俨然鬼眼飞船的控制者...不止它一个，就在水晶大厅的另一端还有另外好几个高瘦身影，它们看起来竟然有着灵长类的模样，只是头部乌贼一般垂落下一条条触须。如果人类的科学家目睹这些生物会万分吃惊的，因为这些生物和他们从飞碟残骸里获取的样本完全不一样，从生物的特性上看起来就更复杂也更高级。这些“更高级”的生物一起控制着这艘鬼眼飞船，彼此的思想则通过脑后的触须插入导光的水晶台，这些触须末端的发光器将信息“注入”船内，也因此进入了一个更加庞大的网络。
【典籍已有记录】
如果人类有能力破解光信号的内容的话，那么他会立刻被海量的讯息淹没。在这通信的洪流中，以人类的思维勉强可以分辨出那么几个字。
【未见之族，五个眠期前惊扰了居所】
【铁，石之舟——是铁】
光影之间，出现了来自三个月前那场发生于火星之间的大战。记录是以鬼眼的视角来看见的，首先出现的是表面光洁如大理石的人联战舰，联想到光中的信息，难道指的是石之舟？很优雅的称呼，不过工研部恐怕会很生气。然后才锁定到边缘银灰色钢铁之躯的联邦战舰，与此时眼前成片成排的舰队外形完全一致，可以确认这些就是铁之舟。
没有石之舟，豫光者们并没有什么表示。它们只是在私语着，交流着这场又一次的惊扰——【它们意为居所】
居所，无疑就是指身下的蓝色地球了，这些外来者的目标比上一次更加明确。逐光者研究过这些存在，它们的思维和举措空白并且张狂，它们意图妨害子民的利益，它们的哨兵逼近了居所张示主权——闯入他者的猎场在子民的基因中是不可容忍的敌视行为，所以微光发动了攻击，这是它们的本能，却未能留下斥候——仓皇的铁之舟唤来了石之舟，导致去拦截的巡游方舟失算被毁。
【典籍皆有记录】
不仅是事件的记录，也有未见之族的信息。可惜，战场的毁灭是彻底的，未曾捕获他们的子民，未能知晓到底是什么造物。
【永光意欲？】
意欲明了，未见之族想要抢夺居所，豫光者必须阻止它的发生——漂泊已经过了太久，而居所难寻。星辰天兆变幻，方舟离失破碎，远行者已决心驻足，休养生息，并绝不将猎场拱手让人。
七彩的光辉闪烁，命令随着鬼眼舰船骨架中的传导下达到了这艘可怕巨舰的深处。于是，沉睡的舱荚被打开，高大粗壮，并由黑色消光甲胄包裹武装的微光者被放出了。这些生物与已经十分接近灵长类的豫光者十分不同，与人类解剖过的干瘪尸体也十分不同，它们似乎是特意塑造成了眼前的模样——骨架粗大，脑补扩容并拥有一个倒三角的骨板，四只手臂与八只触手看起来十分强壮，站起来足有两米多高。
是战士，也是工人和奴仆。鬼眼飞船内密密麻麻的舱荚内游出成百上千的微光者，巨大飞船的内部充满了水，而喷出的水流就成了内部的快速通道，它们将会尽快去往这巨大飞船的边缘区域。即便是最小的巡游方舟那也是方舟，这里拥有的微光数量是极为惊人的，只有控制它的豫光者才能知道一个准确的数字。穿过一层又一层张开的大门，顺着水流微光们来到了外层骨架的空腔处——这些如同巨兽骨骼上蜂窝状气泡的结构宏伟得能够让人产生巨物恐惧症，高百米的支架上蠕动的触手将一枚枚“内核”从结构中取了下来，这些由纳米尺度的小珊瑚虫组成的造物一开始可能只有四十米直径的大小，可是一旦启动，从骨架上插入的触手就将大量的生长液注射进了内核中。
而这枚内核便迅速地膨胀了起来，如同吹气球一般！四十米长到一百米，两百米，最后达到了近四百五十米！纳米珊瑚虫的性质在这个过程中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呈现出有机与无机的多种特性，当用于提供能源的反应堆和喷射辐射提供行动力的引擎也一起“长”了出来，并在骨架触手的控制下点亮运转起来时，这一能够让人类工程师三观震裂的过程在极短的时间里结束，一条联邦口中的大型魔鬼鱼便出现在了空腔之中——它展开了它鳃状的裂隙，数百只微光便随着水流被吸了进去，一同被吸进去的还有鱼卵状的小内核。
看起来很像未展开前的飞碟。
鬼眼飞船表面的皮肤裂开了，从这些裂口中释放出来的魔鬼鱼数以百计，连带着释放这些小船失去的质量，鬼眼的身躯也因此变得扁平了许多。从鬼眼释放的魔鬼鱼群催动着身躯飞向联邦舰队，舰船正前方的水晶状投射器中高能的中子流激射向前！
密集的中子炮扫射过宙域，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联邦的核战机措手不及撞了进来，瞬间战机的体内就充满了辐射，表面被灼烧得通红后终于失控瓦解炸成一堆太空垃圾。但魔鬼鱼的投射没有停止，持续的射击让它体表的温度也在上升，但只需要再换一个方向中子流便照射到了联邦战舰身上。
被辐射所污染的重巡洋舰船体熠熠生辉，它们还顶着纳米流体护盾的盾牌向前飞行——原本的目标是鬼眼，但此时在联邦战舰的面前却有一道由数百艘不断增援到战场的魔鬼鱼组成的屏障，不等他们摸到鬼眼身边第九舰队就要被魔鬼鱼淹没了！“还击，我们必须还击！”
卡门指挥官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咆哮道，她的船员很少见过舰长发这么大的火，战场的情况在极端的时间急转直下，而阿门罗上将没有做出任何安排，居然只是在那里鼓舞士气？
忍无可忍的少将不得不僭越地违反她此前和司令官的约定，将自己的看法传递给对方：“接旗舰——阿门罗上将，您看见那些鬼眼出现的位置了吗？！”
当然看见了，此时正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的阿门罗上将目光正放在全息影像上新标记出来的鬼眼上——每一个标记，都是一道惊雷般轰入舰队阵型的阿尔法射线，每一轮轰击都预示着一艘联邦战舰的大破。威力无比的阿尔法射线全然无视联邦战舰所做的任何努力，它瞬间蒸发护盾，然后连着坚硬的舰首一路消融进战舰中段，重型巡洋舰还好，最小的驱逐舰能被这粒子洪流一路从舰首消融到舰尾，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阿门罗上将语气未变：“坚守阵线，只要我们拉近距离，阿瑞斯烈焰就能解决那些东西。”
“我就是想要说这个，您看见那些鬼眼的位置了吗？”卡门焦急地说道，“它们分散在前方根本不同的位置，彼此之间的距离都能达到数千公里，我们要冒着怎样的风险才能把距离拉到一万公里？保持这样庞大的阵型一个一个地靠近，任由它们从远距离将我们点杀吗？”
“注意你的态度卡门指挥官，你是在指责战略参谋部的方案吗？”阿门罗上将有些不耐，“联邦舰队必须保持纪律，这样我们才能发挥出最大战力——而且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早有预料，联邦战舰的加速度远快于敌船，它们分散反而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是个陷阱，将军！它们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在我们将它们各个击破之前它们就会撕碎我们，继续保持战列线只是让它们更好瞄准我们...将军！”
通讯结束，卡门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不过就在这时舰船的警报大响，战舰参谋突然大喊一声：“敌击，目标为本舰，准备迎接冲击！”
强悍无比的阿尔法射线从远方而来，但它其实并不是瞄准的沃顿号战列舰。阿门罗上将将威力最大战斗力最强的战列舰调到了第三纵，由此也让前两纵的船只首先被敌人锁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臭鱼们可能并没有专门选择对手，也许是联邦的船太过相似并且遥远的距离也使得难以区分，它们只是瞄准距离最近的。刺目的射线炮轰击的是前方的一艘驱逐舰，这艘全重数百万吨并且搭载了数百名船员的战舰甚至还没有在这场战斗中发挥它的作用就被光束烧掉了半边身子，热烈的火光照亮了沃顿号战列舰的前方——而且阿尔法射线炮并非是一瞬而过的，而是能够持续长达三秒钟射击的持续性武器！在摧毁驱逐舰而能量未曾用尽的情况下，战舰的“目光”就移动到了战列舰上。
轰！
战舰内部确实传来了巨大的震动，就好像发生了某种碰撞。沃顿号前方圆盖状的纳米护盾就像被戳破的玻璃一般碎裂了，但比起其他舰船确实抵挡了更长时间，然后这能量撞击在战列舰舰首，立刻就将舰桥前方的视野笼罩在一片强光之中——
这轰击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秒钟的时间耗尽了射线最后的能量。卡门指挥官睁开了眼睛，剧烈的震颤让她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而快速恢复的视野显示战舰还完好无损。
这么说不对，沃顿号这艘阿瑞斯级战列舰的前端楔形的船头一片焦黑的痕迹，最外层的装甲明显发生了变形，如同橡皮擦被小刀刮了一下——可是这短暂的瞬间射线炮没能破坏战列舰的装甲，甚至没有磨去百分之五的损耗。要问原因也没有其他，那就是战列舰的装甲实在太厚了，作为联邦战列线火力的绝对中心，与臭虫长久的斗争中让这一级战舰的性能与其他舰船彻底不在一个平面，这点从体积上就能看出来。
而它表现出来的防护？你可以知道联邦发起这场战役不是毫无准备的，阿门罗上将所言非虚，只是卡门却看见这位司令官用最蠢的方式在挥霍联邦的优势！
来自鬼眼飞船的炮火几乎是每隔一分钟就要带走一批联邦战舰，带走上千名恪尽职守的联邦军人——该死！卡门痛恨这一切，她唾弃这联邦所谓引以为傲的战列线战术，她心中有万分不满，这些老头子还在用殖民地内战时的古老经验对待战争，对自己的建议置之不理！这不是针对阿门罗上将，他只不过是体制的一部分，他们过分浪费联邦的力量，只因为它无数次给他们带来荣誉和胜利，但却忽视大多数时候可以避免的损失。
联邦军人是坚韧顽强的，在战列线中便需要承受伤亡，而他们做到了。尽管不断地有身边的友军被摧毁，但他们却毫不动摇地继续和大部队保持一致前进，有着比肩钢铁的意志和自身职责不可动摇的荣誉感。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联邦海军一个只有在最高层面的共识了，那就是战列线在整个社会层面带来的优势便是对军队动员能力的极大便利——在海军中，将领以下的军官们是不需要自身拥有优秀的战术能力的，他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舰船内部事务督促部下严格遵守命令就行。如此在战争中，于战列线保持整齐划一按照最高层面的作战指令执行便可，那么像这样的船员和军官联邦可以凭借自身的体量极快的进行培养，海军规模也可以极快地完成扩张。
来达成太空元帅们的口中的战略优势。
卡门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作为臭虫战争中凭军功破格晋升的将领，进入蓝血贵族行列的她却像个乡巴佬——阿门罗将军并不想和自己说话，她满腹方案，但是却一点都无法实行。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下达命令——
“指挥官，您要带领左翼脱离大部队吗？这不可能的，我们愿意听从您的指挥，但其他船只不会，因为您只是副指挥！”
参谋几乎就要被卡门给吓到了，这些船员们全都接受的是卡门的教导以及她的思想，他们此刻的心情和自己的舰长一样愤怒，但是忍着这份愤怒他们一定要苦劝少将。
“指挥官，胜负还没有被决定，可一旦我舰脱离指挥，不说战胜，一旦战况不利，您就是失败的罪魁祸首！”
“卡门长官！海军部不喜欢您。”明明是作为对军事主官进行监督的，由海军部指派来制衡自己的副舰长此时真的站出来来执行他制衡的责任了，不过他却说着大实话，“您上次捅下的大篓子他们差点就抓到机会了，如果再发生一次，斯泰图上将也可能也再帮不了您了！”
面对着部下恳切的眼神，卡门黯然地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席上，外面的战火越发热烈，但她带着联邦最强大的战舰却只能遵照命令什么都不做——参谋和副舰长他们是对的，卡门想着，那些家伙搞不好就在等着自己犯错误。她不怕战死，但要用这种方式剥夺她的荣誉？卡门决不能忍受，但眼下她却必须忍。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赢得战争呢！我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突然，卡门想起自己会来到这里，根本就是卡尔这个家伙的安排，那家伙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政治手段把自己给塞了进来，还一脸神秘地和自己说了那些话...等等，他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卡尔，你这个混蛋，你在计划些什么？”卡门少将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难道这一切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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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联邦舰队未曾知晓此前被他们剿灭的那一拨敌人究竟是不是诱饵，但如今已经没有关系，因为更多的魔鬼鱼攻过来了！
“让它们见识我们的怒火。”上将尝试鼓舞舰队的士气，面对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飞来的高能射线，第九舰队必须昂首挺胸咬牙忍受，“我们曾面对过更糟的情况，不可动摇，这些臭鱼最终将撞死在我们的铁壁上...前进！”
不速之客的船只依然在前进，这一切都落在了鬼眼背后的眼睛里。
这片漆黑的大厅由清澈的水晶所打造，这里是鬼眼飞船的内核，一个人类所未曾理解之处。
人类并不理解这个种族，恰若人联将其以编号命名为阿尔法，而联邦干脆以蔑称其为臭鱼，人是无法超脱自身认知的生物，无法想象那些超过其常识的所在。但是就它们自己来说...这很难说明，因为这个物种并没有人类理解的语言，没有一个可以翻译成人类词语的发音，这些生物并不靠音波来传递信息，而是多谱的电磁波。
也就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光，可见的，不可见的，但正因为有光，世界才得以运行。
将思想传递于光，也在光中拥有了思想。最初的启蒙来自于深渊，那是一个已经在记忆的序列里被传递了千万次的“故事”，现在没有一个子民能够解读它的寓意，微光们没有被赋予思想，逐光盲目地追求着思想，豫光拥有它但却不敢触碰它，唯有永光者有着最初的传承，但它们已经忘记了如何表达。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在这水晶的大厅中间，被无数多种频率的闪光所包围的一个高瘦身影静静地矗立着，这些从周围发光器件当中照射的信号落在了它的皮肤上，它那晶莹的，半透明的豫光者皮肤上和人类大脑一样每一寸都分布着数十万个神经元。人类工程师需要借助高性能计算机才能转译的灯光信号被它简单地读取了。不需要什么全息影像可视化处理，一切的数据都直接传导给这位俨然鬼眼飞船的控制者...不止它一个，就在水晶大厅的另一端还有另外好几个高瘦身影，它们看起来竟然有着灵长类的模样，只是头部乌贼一般垂落下一条条触须。如果人类的科学家目睹这些生物会万分吃惊的，因为这些生物和他们从飞碟残骸里获取的样本完全不一样，从生物的特性上看起来就更复杂也更高级。这些“更高级”的生物一起控制着这艘鬼眼飞船，彼此的思想则通过脑后的触须插入导光的水晶台，这些触须末端的发光器将信息“注入”船内，也因此进入了一个更加庞大的网络。
【典籍已有记录】
如果人类有能力破解光信号的内容的话，那么他会立刻被海量的讯息淹没。在这通信的洪流中，以人类的思维勉强可以分辨出那么几个字。
【未见之族，五个眠期前惊扰了居所】
【铁，石之舟——是铁】
光影之间，出现了来自三个月前那场发生于火星之间的大战。记录是以鬼眼的视角来看见的，首先出现的是表面光洁如大理石的人联战舰，联想到光中的信息，难道指的是石之舟？很优雅的称呼，不过工研部恐怕会很生气。然后才锁定到边缘银灰色钢铁之躯的联邦战舰，与此时眼前成片成排的舰队外形完全一致，可以确认这些就是铁之舟。
没有石之舟，豫光者们并没有什么表示。它们只是在私语着，交流着这场又一次的惊扰——【它们意为居所】
居所，无疑就是指身下的蓝色地球了，这些外来者的目标比上一次更加明确。逐光者研究过这些存在，它们的思维和举措空白并且张狂，它们意图妨害子民的利益，它们的哨兵逼近了居所张示主权——闯入他者的猎场在子民的基因中是不可容忍的敌视行为，所以微光发动了攻击，这是它们的本能，却未能留下斥候——仓皇的铁之舟唤来了石之舟，导致去拦截的巡游方舟失算被毁。
【典籍皆有记录】
不仅是事件的记录，也有未见之族的信息。可惜，战场的毁灭是彻底的，未曾捕获他们的子民，未能知晓到底是什么造物。
【永光意欲？】
意欲明了，未见之族想要抢夺居所，豫光者必须阻止它的发生——漂泊已经过了太久，而居所难寻。星辰天兆变幻，方舟离失破碎，远行者已决心驻足，休养生息，并绝不将猎场拱手让人。
七彩的光辉闪烁，命令随着鬼眼舰船骨架中的传导下达到了这艘可怕巨舰的深处。于是，沉睡的舱荚被打开，高大粗壮，并由黑色消光甲胄包裹武装的微光者被放出了。这些生物与已经十分接近灵长类的豫光者十分不同，与人类解剖过的干瘪尸体也十分不同，它们似乎是特意塑造成了眼前的模样——骨架粗大，脑补扩容并拥有一个倒三角的骨板，四只手臂与八只触手看起来十分强壮，站起来足有两米多高。
是战士，也是工人和奴仆。鬼眼飞船内密密麻麻的舱荚内游出成百上千的微光者，巨大飞船的内部充满了水，而喷出的水流就成了内部的快速通道，它们将会尽快去往这巨大飞船的边缘区域。即便是最小的巡游方舟那也是方舟，这里拥有的微光数量是极为惊人的，只有控制它的豫光者才能知道一个准确的数字。穿过一层又一层张开的大门，顺着水流微光们来到了外层骨架的空腔处——这些如同巨兽骨骼上蜂窝状气泡的结构宏伟得能够让人产生巨物恐惧症，高百米的支架上蠕动的触手将一枚枚“内核”从结构中取了下来，这些由纳米尺度的小珊瑚虫组成的造物一开始可能只有四十米直径的大小，可是一旦启动，从骨架上插入的触手就将大量的生长液注射进了内核中。
而这枚内核便迅速地膨胀了起来，如同吹气球一般！四十米长到一百米，两百米，最后达到了近四百五十米！纳米珊瑚虫的性质在这个过程中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呈现出有机与无机的多种特性，当用于提供能源的反应堆和喷射辐射提供行动力的引擎也一起“长”了出来，并在骨架触手的控制下点亮运转起来时，这一能够让人类工程师三观震裂的过程在极短的时间里结束，一条联邦口中的大型魔鬼鱼便出现在了空腔之中——它展开了它鳃状的裂隙，数百只微光便随着水流被吸了进去，一同被吸进去的还有鱼卵状的小内核。
看起来很像未展开前的飞碟。
鬼眼飞船表面的皮肤裂开了，从这些裂口中释放出来的魔鬼鱼数以百计，连带着释放这些小船失去的质量，鬼眼的身躯也因此变得扁平了许多。从鬼眼释放的魔鬼鱼群催动着身躯飞向联邦舰队，舰船正前方的水晶状投射器中高能的中子流激射向前！
密集的中子炮扫射过宙域，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联邦的核战机措手不及撞了进来，瞬间战机的体内就充满了辐射，表面被灼烧得通红后终于失控瓦解炸成一堆太空垃圾。但魔鬼鱼的投射没有停止，持续的射击让它体表的温度也在上升，但只需要再换一个方向中子流便照射到了联邦战舰身上。
被辐射所污染的重巡洋舰船体熠熠生辉，它们还顶着纳米流体护盾的盾牌向前飞行——原本的目标是鬼眼，但此时在联邦战舰的面前却有一道由数百艘不断增援到战场的魔鬼鱼组成的屏障，不等他们摸到鬼眼身边第九舰队就要被魔鬼鱼淹没了！“还击，我们必须还击！”
卡门指挥官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咆哮道，她的船员很少见过舰长发这么大的火，战场的情况在极端的时间急转直下，而阿门罗上将没有做出任何安排，居然只是在那里鼓舞士气？
忍无可忍的少将不得不僭越地违反她此前和司令官的约定，将自己的看法传递给对方：“接旗舰——阿门罗上将，您看见那些鬼眼出现的位置了吗？！”
当然看见了，此时正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的阿门罗上将目光正放在全息影像上新标记出来的鬼眼上——每一个标记，都是一道惊雷般轰入舰队阵型的阿尔法射线，每一轮轰击都预示着一艘联邦战舰的大破。威力无比的阿尔法射线全然无视联邦战舰所做的任何努力，它瞬间蒸发护盾，然后连着坚硬的舰首一路消融进战舰中段，重型巡洋舰还好，最小的驱逐舰能被这粒子洪流一路从舰首消融到舰尾，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阿门罗上将语气未变：“坚守阵线，只要我们拉近距离，阿瑞斯烈焰就能解决那些东西。”
“我就是想要说这个，您看见那些鬼眼的位置了吗？”卡门焦急地说道，“它们分散在前方根本不同的位置，彼此之间的距离都能达到数千公里，我们要冒着怎样的风险才能把距离拉到一万公里？保持这样庞大的阵型一个一个地靠近，任由它们从远距离将我们点杀吗？”
“注意你的态度卡门指挥官，你是在指责战略参谋部的方案吗？”阿门罗上将有些不耐，“联邦舰队必须保持纪律，这样我们才能发挥出最大战力——而且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早有预料，联邦战舰的加速度远快于敌船，它们分散反而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是个陷阱，将军！它们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在我们将它们各个击破之前它们就会撕碎我们，继续保持战列线只是让它们更好瞄准我们...将军！”
通讯结束，卡门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不过就在这时舰船的警报大响，战舰参谋突然大喊一声：“敌击，目标为本舰，准备迎接冲击！”
强悍无比的阿尔法射线从远方而来，但它其实并不是瞄准的沃顿号战列舰。阿门罗上将将威力最大战斗力最强的战列舰调到了第三纵，由此也让前两纵的船只首先被敌人锁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臭鱼们可能并没有专门选择对手，也许是联邦的船太过相似并且遥远的距离也使得难以区分，它们只是瞄准距离最近的。刺目的射线炮轰击的是前方的一艘驱逐舰，这艘全重数百万吨并且搭载了数百名船员的战舰甚至还没有在这场战斗中发挥它的作用就被光束烧掉了半边身子，热烈的火光照亮了沃顿号战列舰的前方——而且阿尔法射线炮并非是一瞬而过的，而是能够持续长达三秒钟射击的持续性武器！在摧毁驱逐舰而能量未曾用尽的情况下，战舰的“目光”就移动到了战列舰上。
轰！
战舰内部确实传来了巨大的震动，就好像发生了某种碰撞。沃顿号前方圆盖状的纳米护盾就像被戳破的玻璃一般碎裂了，但比起其他舰船确实抵挡了更长时间，然后这能量撞击在战列舰舰首，立刻就将舰桥前方的视野笼罩在一片强光之中——
这轰击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秒钟的时间耗尽了射线最后的能量。卡门指挥官睁开了眼睛，剧烈的震颤让她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而快速恢复的视野显示战舰还完好无损。
这么说不对，沃顿号这艘阿瑞斯级战列舰的前端楔形的船头一片焦黑的痕迹，最外层的装甲明显发生了变形，如同橡皮擦被小刀刮了一下——可是这短暂的瞬间射线炮没能破坏战列舰的装甲，甚至没有磨去百分之五的损耗。要问原因也没有其他，那就是战列舰的装甲实在太厚了，作为联邦战列线火力的绝对中心，与臭虫长久的斗争中让这一级战舰的性能与其他舰船彻底不在一个平面，这点从体积上就能看出来。
而它表现出来的防护？你可以知道联邦发起这场战役不是毫无准备的，阿门罗上将所言非虚，只是卡门却看见这位司令官用最蠢的方式在挥霍联邦的优势！
来自鬼眼飞船的炮火几乎是每隔一分钟就要带走一批联邦战舰，带走上千名恪尽职守的联邦军人——该死！卡门痛恨这一切，她唾弃这联邦所谓引以为傲的战列线战术，她心中有万分不满，这些老头子还在用殖民地内战时的古老经验对待战争，对自己的建议置之不理！这不是针对阿门罗上将，他只不过是体制的一部分，他们过分浪费联邦的力量，只因为它无数次给他们带来荣誉和胜利，但却忽视大多数时候可以避免的损失。
联邦军人是坚韧顽强的，在战列线中便需要承受伤亡，而他们做到了。尽管不断地有身边的友军被摧毁，但他们却毫不动摇地继续和大部队保持一致前进，有着比肩钢铁的意志和自身职责不可动摇的荣誉感。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联邦海军一个只有在最高层面的共识了，那就是战列线在整个社会层面带来的优势便是对军队动员能力的极大便利——在海军中，将领以下的军官们是不需要自身拥有优秀的战术能力的，他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舰船内部事务督促部下严格遵守命令就行。如此在战争中，于战列线保持整齐划一按照最高层面的作战指令执行便可，那么像这样的船员和军官联邦可以凭借自身的体量极快的进行培养，海军规模也可以极快地完成扩张。
来达成太空元帅们的口中的战略优势。
卡门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作为臭虫战争中凭军功破格晋升的将领，进入蓝血贵族行列的她却像个乡巴佬——阿门罗将军并不想和自己说话，她满腹方案，但是却一点都无法实行。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下达命令——
“指挥官，您要带领左翼脱离大部队吗？这不可能的，我们愿意听从您的指挥，但其他船只不会，因为您只是副指挥！”
参谋几乎就要被卡门给吓到了，这些船员们全都接受的是卡门的教导以及她的思想，他们此刻的心情和自己的舰长一样愤怒，但是忍着这份愤怒他们一定要苦劝少将。
“指挥官，胜负还没有被决定，可一旦我舰脱离指挥，不说战胜，一旦战况不利，您就是失败的罪魁祸首！”
“卡门长官！海军部不喜欢您。”明明是作为对军事主官进行监督的，由海军部指派来制衡自己的副舰长此时真的站出来来执行他制衡的责任了，不过他却说着大实话，“您上次捅下的大篓子他们差点就抓到机会了，如果再发生一次，斯泰图上将也可能也再帮不了您了！”
面对着部下恳切的眼神，卡门黯然地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席上，外面的战火越发热烈，但她带着联邦最强大的战舰却只能遵照命令什么都不做——参谋和副舰长他们是对的，卡门想着，那些家伙搞不好就在等着自己犯错误。她不怕战死，但要用这种方式剥夺她的荣誉？卡门决不能忍受，但眼下她却必须忍。
“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赢得战争呢！我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突然，卡门想起自己会来到这里，根本就是卡尔这个家伙的安排，那家伙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政治手段把自己给塞了进来，还一脸神秘地和自己说了那些话...等等，他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卡尔，你这个混蛋，你在计划些什么？”卡门少将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难道这一切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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