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心能链接
黑暗的视界，有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这片混沌中隐约出现的光影。
如同月亮悬挂天空，光芒洒向大地，将阴影驱散——但野兽并不想沐浴光明，而是会努力让自己缩回阴影当中。它们隐匿自己的爪牙，低伏自己的身体，不愿意让自己暴露。
即便是逐光者，也绝不会飞蛾扑火。
它们隐匿在数量众多的子民的身边，并且将感知给完全屏蔽，因为它们感觉到了危险，这危险是它们自己引过来的，黑暗之海任何光亮都可能吸引来更强大的捕食者，这本来应该是狩猎的首要守则。而子民只是惊讶，在这片异种的土地上已经有太多足以勾起惊讶的东西。从天空的崩裂开始，到棘手的追逐，对异种使用凝视本质是一种不得以——因为微光始终无法拿下那些异种，所以它们才会做如此消耗，才会冒着自身暴露的风险。
这不值得，侵蚀异种的精神不是一件没有消耗的事，再度令其惊讶，这些生物的意志远比预料强韧，无法迅速拿下，而后续的行动也没有了可能，因为金属的机器不受影响...最遭的，无疑是黑暗中的微光一现，却引来了本地的猎手。
即便是子民之外的存在，也能拥有光明吗？
逐光不知道，它试图蛰伏，这场惊人的大范围爆炸将整个山谷化作了一片火海，它希望这足够引开那些拥光者的注意。但它明确地感知到了，那种若有若无，只有同类才能察觉的观察的气息...很多，很复杂，但它们并不害怕这个，因为窥视者并不足够强大，虽然很多，但不过是杂鱼罢了。
真正问题在于那颗星体——既遥远但又贴近，似乎是某种更庞大意志的投影，但仅仅是这么一个投影也都如深海的漩涡那般让它们根本不敢靠近！而那个星体放出的“光”，与永光的博大截然相反，是带着某种冷酷的恶意，其中还带有几分残虐，似乎吞噬了万千生灵。
那怕这分残虐似乎被压制住了，但泄露的一点也暴露了它邪恶的本质，看似为光，实则为暗！
逐光闪身于山峰的反斜面，在物理上它已经与对手进行了隔绝，但在视界中却并没有。隔着难以预测的距离，逐光集中了精神，试图让自己缓慢下潜——封闭意识，下潜到更深的地方，就如同水中的潜行，这是意识的战场唯一有效的躲避方式，只是，逐光们很快就感觉到了来自意志的一阵阵波动。
那颗类星体正在释放波动，就像拍打着水面放出一圈一圈的激波，而在这席卷水面的波动抵达逐光时，对其下潜意识产生的冲击让精神之火飘摇如风中残烛！这份巨大的不安令逐光立刻放弃了这里的一切向后方逃去，它们没有多少羞耻可言，它们只是要摆脱这里的追逐，并且将消息传递回去，一定要回去！子民们应当知晓，豫光们应当知晓，这个地方有——
“砰！”
向后奔逃的逐光在跳跃间跌倒在地，它们的后背被一发不知道来自何处的超高速钨合金长杆弹给洞穿，这子弹的速度比它们神经的反应速度都要快许多倍，外星生物身上的甲壳不比一层纸屑更好到哪去，在碰撞的瞬间甚至发生了爆炸，逐光的胸腔被巨大的动能压扁后又爆裂，仅有一个孤零零的脑袋被甩了出去，它旋转着，碰撞着跌下山崖，隔了好一会雷鸣般的枪响才传过来。
距离，9.4公里。
白鹭直升机上，游骑兵精英狙击手安娜拉动枪栓，这把比她人还高的超长身管狙击步枪将下一枚点五零口径钨合金长杆弹送入加速道。这款可怕的武器光磁轨加速道就有两米长，即便穿着动力辅助的壳式护甲也无法用人力来控制这款武器了，它被架设在直升机的舱门边，并且由于耗能巨大，直升机空间的一部分被分配来给这款武器充能的液泰发电机。“强弓”射击的速度不快，但它的威力十分可怖，它是人联轻武器之最，火炮之下，并且不依靠零素唯一能将弹药加速到超过第一宇宙速度的武器，其威力能打穿旧时代主战坦克正面的装甲。
也正因为它的速度，才能在如此距离下发动超视距的狙击。安娜的肩膀顶在这武器后座缓冲器上，她头盔的面甲上还佩戴着一个光电计算机，与武器的系统完整结合——这把枪不是扣扳机发射的，而是思维指令，因为超视距打击下武器得排除一切可能的干扰，特别是它已经处在直升机这样一个本就不稳定的环境下。
“呼——”
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而在旁边，阿尔乔姆对着终端分析着数据，做自己妻子的副手。而此时，他高兴地喊道：“准确命中！”
阿尔乔姆他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背上如同背着一个婴儿似的，上面趴着一个黑色的...没毛黑皮猴子？厚礼谢特，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形容梦魇，那么这个长着类似昆虫嘴巴，而且没有眼白的没毛黑皮猴子就再合适不过了，如果还有什么比它更合适的，毫无疑问就是阿尔乔姆背后，在这个原本设计地足够宽敞的直升机舱室都几乎要碰着顶的巨型黑皮猴子了！
黑怪，当地人是这么称呼这些生物的，作为对它们形象的恐惧代称。它们直立的姿态与四肢布局与人十分相似，除了过长的双臂显得有几分像猿猴外，背部也有几分佝偻。这些生物十分强壮，肌肉比例和搏击选手似的，站立便有接近两米高，在它们的身边普通人会被埋藏在阴影中，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压迫感。
更别说它们骇人的面容——这些原始的生物出现在先进的人联设备中表现出一种奇异的矛盾感，而它们确实有一些不安，它们似乎不喜欢这样悬在空中狭小密室的感觉，而对此阿尔乔姆在安慰它们，向它们保证一切安全。
而那只小黑怪，它两只手搂着阿尔乔姆的脖子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动作，与它的同类相比小黑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它和阿尔乔姆一起看着终端机上变幻的画面和数字，显得十分兴奋。尽管有一张嘴巴，但这些生物似乎没有声带无法发出声音，而这兴奋就直接转移到了阿尔乔姆，以及安娜的脑子里。
【这是什么？】
“是电脑，它会告诉我们现在发生了什么，显示在...这屏幕上。”
【哇，又是一个没见过的种族，你认识它多久了？它没法说话是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的生命力？】
“啊不，电脑不是种族，它是人类制造的工具，就像我们坐的直升机一样，它没有生命。”
【我不明白，它们能动，也能思考，能自己行动，为什么它们不是生命？】
“小家伙，你这个问题...好吧，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些工具都是人制造的，你还记得李斯特先生吗？就是他那样的人制造的，他们很厉害，掌握了许多超乎想象的知识，我想以后如果你去了学校，你就能学到这些...”
阿尔乔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不过说着说着他就停住了，因为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小黑怪坐在人联的学校里，和人类的孩子一起接受教育的样子究竟能不能被接受——过去地铁里的人们不能，而现在人联的人们难道就可以吗？
面对完全不同的物种，不同概念的存在，即便是和自己有过相似经历的安娜都在一旁完全没有回过头来，也不敢真的向黑怪们敞开心扉。这不是对它们的敌意和戒备，只是本能地一种区分，用夜昙博士的话来说就是本能——作为生物人类是无法战胜本能的，这点不因黑怪对人类抱有善意就能有所改变。阿尔乔姆经历过，在整个地铁的军事力量都动员起来毁灭黑怪家园的那场战争中，他见到了人类对非人族群不加掩饰的敌意。非我族类，并不是“其心必异”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这句话是结果，而前一句也不是真正的原因。不同的生物特征，生活需求，思维模式让人类自己都能打个头破血流，这令阿尔乔姆不由得感到一阵焦虑，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人一旦想到未来，就会感到恐惧。
小黑怪似乎没有看出，又或者，它没有理解阿尔乔姆的焦虑，它的声音在阿尔乔姆的脑子里响起，每当这样发生时他就会感觉有些异样的光在眼前闪烁。根据李斯特先生所说自己体质特别，所以才能直接承受住，并且小黑怪还小，精神力不够强——所以现在只有这只比人类三岁小孩大不了多少的小黑怪在和他说话：
【李斯特，你们的族长？他真的和你一样是人吗？】
“当然是了，只是长官他过去受过伤，身体很多地方做了改造。”
【我不太明白，但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力，就和你说的这电脑一样。我看不见他的思想，因为他在好远好远的地方，我只看见他的影子。】
阿尔乔姆愣住了，他没有听懂小黑怪的话，而小家伙继续说道：
【但他的影子也比我们所有族人加起来还要大，我们就像在大山边歇息...他在和我的族人传话！你能听到吗？】
阿尔乔姆听不到，但他的精神能够与小黑怪相连，同样的，还有一旁的安娜——妻子在旁边等了几秒钟，最后主动向阿尔乔姆开口：
“我这里已经做好发射准备了，下一个在哪里？”
阿尔乔姆集中了精神，他伸手按在妻子的身上，而小黑怪依旧趴在他的肩头，只是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双眼变得越发深邃。这是一个奇怪，但于当下唯一有效的方式，是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被提出来的，由李斯特命名为“渐进式心能链接”。
这是一个较为复杂的概念，在此前从未有过先例。经过训练的心能者之间彼此能够达成某种思维上的连接，以此传递信息，思想和情绪，这几乎做到了某种接近神经共享的地步，也是所谓“意念传讯”的真相。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链接是困难并且凶险的，有让普通人遭受意志支配的可能——但也正是这个最危险的方式值得被善加利用。黑怪整个族群都做到了彼此间平等的精神沟通，这是演化的结果，所以成年黑怪能够将信息传给年幼的小黑怪。
精神力没有那么强的小黑怪与对它敞开心扉的阿尔乔姆能够实现不造成痛苦的链接，而同时，安娜对于阿尔乔姆也能放下心防。如此，在这一瞬间己方的思想都达成了一致，每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心声，感知对方的意图，没有隔阂，做到了某种程度的相互理解——
黑怪的单纯似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现在这些不是重点。在阿尔乔姆和安娜彼此的双眼中看见的世界变了颜色，成了一片朦胧的灰。作为军人他想用热成像来做一个类比，如今的他能够隔着周围的环境和事物看到里面存在的...生命？是的，在这片战场上尤为明显，那片战斗的隘口中有着许多活动的痕迹，他能感受到，就像人从更高的视角去观看蚂蚁窝一样地真切。生命是有形的，并且在这片灰色的世界是唯一有色彩之物，并且借此阿尔乔姆也能做到区分——从普通的外星人中他看见了潜藏于其中更加鲜明的部分，哪怕是隔着极为遥远的空间也一样。
他能，安娜也就能，虽然有空间的不明确性，但只要进入了思维，就能被植入在安娜脑海里的芯片所读取，然后，能够正面射穿坦克的狙击枪就能瞄准这几乎完全超出光学视野范围的敌人，随着射手的意志奔涌的电流将长杆弹从机舱中送出，后坐力之大，甚至整个飞行器都被移动了几分！
又一只敌人，一抹色彩从视界中消失——阿尔乔姆他们做得很好，他们特殊的经历让游骑兵这支部队成为与黑怪搭档的最佳选择，并且有阿尔乔姆这个中间人在，可以由他而非自己向这个族群传递善意。
李斯特军士长站在他所在的那架直升机上，从他所在的白鹭上也一样对遥远之地进行着狙击，他的视线一样穿透世界物理的层面看到了更多，只是他机上的狙击手们没有采取什么精神链接——李斯特将他看见的一切通过另一种转译变成了现实的数据，而两名狙击手便是按照他传递的数据进行远程锁定。两种方式都在取得效果，出没在敌群中的精神力目标并不多，并且如意料的那样。
面对自己，它们选择回避。
这很有趣，这样的体验对于自己来说...也不多，因此有许多可值得收集的数据。人联的敌人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心能者了，无论是莫名能获取南北泽舰队信息的联邦舰队，还是这些明显在敌人中作为指挥层的异形，一个完全陌生的局面摆在人联的面前，这是人类，以及自己都从未做过准备的局面——不，自己最近越发健忘了，这一切其实早有征兆，远的有锡拉兽人的那位女王，如今终于能理解她究竟是何等的存在，而近的，还有海伯利昂的惨重牺牲，数百亿的魂灵。
如果自己不在，仅凭黑怪的心能，对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发起攻击——而现在黑怪正在自己的教导下使用它们的能力对卫军进行辅助，同时对于受伤的士兵进行精神保护，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这个好的开始，某种程度来说其实算是一种偶然。
“留下这些黑怪，这很重要。”李斯特回想起了夜昙博士对自己的劝告，当时自己刚准备追踪这些黑怪的踪迹，而他是这么说的，并且态度十分坚决，“不仅是研究价值，这个物种可能成为探索人类演化道路的一个绝佳模板，更可能揭示一条全新的道路，人类要进步，我们就决不能堵死可能性这条道路！”
“当然会留下，我是指科研上的用途。想要探索进步，在实验室的解剖台上不也一样吗？”当时的李斯特笑嘻嘻地对博士说，既是玩笑也是试探，“你这里有足够的设备吧，我会给你留下一些可供繁殖的样本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李斯特！我并没有打算将黑怪看成人类心能者的研究替代，仅仅是因为我不能解剖活生生的人——该死，我怎么也用解剖这个词了？好吧，科学的进步有时确实是需要一些破坏性的研究，但如果只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们就是在将一颗本能结出硕果的果树直接砍了当柴烧，从而永远失去了持续品尝果实的机会！”
夜昙博士简直就要指着李悳...斯特的鼻子骂人了——如同清理污染兽一样，保留部分样本其余清洗灭族？是人联会干的事，但这次不一样。黑怪是一群感情丰富，智力高超的种群，与野兽不一样，消灭它们完全是一种资源的浪费，而且极不人道！
“人道？”李斯特笑出了声，笑完后他郑重地对夜昙问道，“我亲爱的博士，这种事情人联又不是第一遭遇了。你不是锡拉人，但你这个级别一定知道锡拉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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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月亮悬挂天空，光芒洒向大地，将阴影驱散——但野兽并不想沐浴光明，而是会努力让自己缩回阴影当中。它们隐匿自己的爪牙，低伏自己的身体，不愿意让自己暴露。
即便是逐光者，也绝不会飞蛾扑火。
它们隐匿在数量众多的子民的身边，并且将感知给完全屏蔽，因为它们感觉到了危险，这危险是它们自己引过来的，黑暗之海任何光亮都可能吸引来更强大的捕食者，这本来应该是狩猎的首要守则。而子民只是惊讶，在这片异种的土地上已经有太多足以勾起惊讶的东西。从天空的崩裂开始，到棘手的追逐，对异种使用凝视本质是一种不得以——因为微光始终无法拿下那些异种，所以它们才会做如此消耗，才会冒着自身暴露的风险。
这不值得，侵蚀异种的精神不是一件没有消耗的事，再度令其惊讶，这些生物的意志远比预料强韧，无法迅速拿下，而后续的行动也没有了可能，因为金属的机器不受影响...最遭的，无疑是黑暗中的微光一现，却引来了本地的猎手。
即便是子民之外的存在，也能拥有光明吗？
逐光不知道，它试图蛰伏，这场惊人的大范围爆炸将整个山谷化作了一片火海，它希望这足够引开那些拥光者的注意。但它明确地感知到了，那种若有若无，只有同类才能察觉的观察的气息...很多，很复杂，但它们并不害怕这个，因为窥视者并不足够强大，虽然很多，但不过是杂鱼罢了。
真正问题在于那颗星体——既遥远但又贴近，似乎是某种更庞大意志的投影，但仅仅是这么一个投影也都如深海的漩涡那般让它们根本不敢靠近！而那个星体放出的“光”，与永光的博大截然相反，是带着某种冷酷的恶意，其中还带有几分残虐，似乎吞噬了万千生灵。
那怕这分残虐似乎被压制住了，但泄露的一点也暴露了它邪恶的本质，看似为光，实则为暗！
逐光闪身于山峰的反斜面，在物理上它已经与对手进行了隔绝，但在视界中却并没有。隔着难以预测的距离，逐光集中了精神，试图让自己缓慢下潜——封闭意识，下潜到更深的地方，就如同水中的潜行，这是意识的战场唯一有效的躲避方式，只是，逐光们很快就感觉到了来自意志的一阵阵波动。
那颗类星体正在释放波动，就像拍打着水面放出一圈一圈的激波，而在这席卷水面的波动抵达逐光时，对其下潜意识产生的冲击让精神之火飘摇如风中残烛！这份巨大的不安令逐光立刻放弃了这里的一切向后方逃去，它们没有多少羞耻可言，它们只是要摆脱这里的追逐，并且将消息传递回去，一定要回去！子民们应当知晓，豫光们应当知晓，这个地方有——
“砰！”
向后奔逃的逐光在跳跃间跌倒在地，它们的后背被一发不知道来自何处的超高速钨合金长杆弹给洞穿，这子弹的速度比它们神经的反应速度都要快许多倍，外星生物身上的甲壳不比一层纸屑更好到哪去，在碰撞的瞬间甚至发生了爆炸，逐光的胸腔被巨大的动能压扁后又爆裂，仅有一个孤零零的脑袋被甩了出去，它旋转着，碰撞着跌下山崖，隔了好一会雷鸣般的枪响才传过来。
距离，9.4公里。
白鹭直升机上，游骑兵精英狙击手安娜拉动枪栓，这把比她人还高的超长身管狙击步枪将下一枚点五零口径钨合金长杆弹送入加速道。这款可怕的武器光磁轨加速道就有两米长，即便穿着动力辅助的壳式护甲也无法用人力来控制这款武器了，它被架设在直升机的舱门边，并且由于耗能巨大，直升机空间的一部分被分配来给这款武器充能的液泰发电机。“强弓”射击的速度不快，但它的威力十分可怖，它是人联轻武器之最，火炮之下，并且不依靠零素唯一能将弹药加速到超过第一宇宙速度的武器，其威力能打穿旧时代主战坦克正面的装甲。
也正因为它的速度，才能在如此距离下发动超视距的狙击。安娜的肩膀顶在这武器后座缓冲器上，她头盔的面甲上还佩戴着一个光电计算机，与武器的系统完整结合——这把枪不是扣扳机发射的，而是思维指令，因为超视距打击下武器得排除一切可能的干扰，特别是它已经处在直升机这样一个本就不稳定的环境下。
“呼——”
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而在旁边，阿尔乔姆对着终端分析着数据，做自己妻子的副手。而此时，他高兴地喊道：“准确命中！”
阿尔乔姆他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背上如同背着一个婴儿似的，上面趴着一个黑色的...没毛黑皮猴子？厚礼谢特，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形容梦魇，那么这个长着类似昆虫嘴巴，而且没有眼白的没毛黑皮猴子就再合适不过了，如果还有什么比它更合适的，毫无疑问就是阿尔乔姆背后，在这个原本设计地足够宽敞的直升机舱室都几乎要碰着顶的巨型黑皮猴子了！
黑怪，当地人是这么称呼这些生物的，作为对它们形象的恐惧代称。它们直立的姿态与四肢布局与人十分相似，除了过长的双臂显得有几分像猿猴外，背部也有几分佝偻。这些生物十分强壮，肌肉比例和搏击选手似的，站立便有接近两米高，在它们的身边普通人会被埋藏在阴影中，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压迫感。
更别说它们骇人的面容——这些原始的生物出现在先进的人联设备中表现出一种奇异的矛盾感，而它们确实有一些不安，它们似乎不喜欢这样悬在空中狭小密室的感觉，而对此阿尔乔姆在安慰它们，向它们保证一切安全。
而那只小黑怪，它两只手搂着阿尔乔姆的脖子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动作，与它的同类相比小黑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它和阿尔乔姆一起看着终端机上变幻的画面和数字，显得十分兴奋。尽管有一张嘴巴，但这些生物似乎没有声带无法发出声音，而这兴奋就直接转移到了阿尔乔姆，以及安娜的脑子里。
【这是什么？】
“是电脑，它会告诉我们现在发生了什么，显示在...这屏幕上。”
【哇，又是一个没见过的种族，你认识它多久了？它没法说话是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的生命力？】
“啊不，电脑不是种族，它是人类制造的工具，就像我们坐的直升机一样，它没有生命。”
【我不明白，它们能动，也能思考，能自己行动，为什么它们不是生命？】
“小家伙，你这个问题...好吧，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些工具都是人制造的，你还记得李斯特先生吗？就是他那样的人制造的，他们很厉害，掌握了许多超乎想象的知识，我想以后如果你去了学校，你就能学到这些...”
阿尔乔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不过说着说着他就停住了，因为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小黑怪坐在人联的学校里，和人类的孩子一起接受教育的样子究竟能不能被接受——过去地铁里的人们不能，而现在人联的人们难道就可以吗？
面对完全不同的物种，不同概念的存在，即便是和自己有过相似经历的安娜都在一旁完全没有回过头来，也不敢真的向黑怪们敞开心扉。这不是对它们的敌意和戒备，只是本能地一种区分，用夜昙博士的话来说就是本能——作为生物人类是无法战胜本能的，这点不因黑怪对人类抱有善意就能有所改变。阿尔乔姆经历过，在整个地铁的军事力量都动员起来毁灭黑怪家园的那场战争中，他见到了人类对非人族群不加掩饰的敌意。非我族类，并不是“其心必异”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这句话是结果，而前一句也不是真正的原因。不同的生物特征，生活需求，思维模式让人类自己都能打个头破血流，这令阿尔乔姆不由得感到一阵焦虑，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人一旦想到未来，就会感到恐惧。
小黑怪似乎没有看出，又或者，它没有理解阿尔乔姆的焦虑，它的声音在阿尔乔姆的脑子里响起，每当这样发生时他就会感觉有些异样的光在眼前闪烁。根据李斯特先生所说自己体质特别，所以才能直接承受住，并且小黑怪还小，精神力不够强——所以现在只有这只比人类三岁小孩大不了多少的小黑怪在和他说话：
【李斯特，你们的族长？他真的和你一样是人吗？】
“当然是了，只是长官他过去受过伤，身体很多地方做了改造。”
【我不太明白，但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力，就和你说的这电脑一样。我看不见他的思想，因为他在好远好远的地方，我只看见他的影子。】
阿尔乔姆愣住了，他没有听懂小黑怪的话，而小家伙继续说道：
【但他的影子也比我们所有族人加起来还要大，我们就像在大山边歇息...他在和我的族人传话！你能听到吗？】
阿尔乔姆听不到，但他的精神能够与小黑怪相连，同样的，还有一旁的安娜——妻子在旁边等了几秒钟，最后主动向阿尔乔姆开口：
“我这里已经做好发射准备了，下一个在哪里？”
阿尔乔姆集中了精神，他伸手按在妻子的身上，而小黑怪依旧趴在他的肩头，只是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双眼变得越发深邃。这是一个奇怪，但于当下唯一有效的方式，是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被提出来的，由李斯特命名为“渐进式心能链接”。
这是一个较为复杂的概念，在此前从未有过先例。经过训练的心能者之间彼此能够达成某种思维上的连接，以此传递信息，思想和情绪，这几乎做到了某种接近神经共享的地步，也是所谓“意念传讯”的真相。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链接是困难并且凶险的，有让普通人遭受意志支配的可能——但也正是这个最危险的方式值得被善加利用。黑怪整个族群都做到了彼此间平等的精神沟通，这是演化的结果，所以成年黑怪能够将信息传给年幼的小黑怪。
精神力没有那么强的小黑怪与对它敞开心扉的阿尔乔姆能够实现不造成痛苦的链接，而同时，安娜对于阿尔乔姆也能放下心防。如此，在这一瞬间己方的思想都达成了一致，每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心声，感知对方的意图，没有隔阂，做到了某种程度的相互理解——
黑怪的单纯似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现在这些不是重点。在阿尔乔姆和安娜彼此的双眼中看见的世界变了颜色，成了一片朦胧的灰。作为军人他想用热成像来做一个类比，如今的他能够隔着周围的环境和事物看到里面存在的...生命？是的，在这片战场上尤为明显，那片战斗的隘口中有着许多活动的痕迹，他能感受到，就像人从更高的视角去观看蚂蚁窝一样地真切。生命是有形的，并且在这片灰色的世界是唯一有色彩之物，并且借此阿尔乔姆也能做到区分——从普通的外星人中他看见了潜藏于其中更加鲜明的部分，哪怕是隔着极为遥远的空间也一样。
他能，安娜也就能，虽然有空间的不明确性，但只要进入了思维，就能被植入在安娜脑海里的芯片所读取，然后，能够正面射穿坦克的狙击枪就能瞄准这几乎完全超出光学视野范围的敌人，随着射手的意志奔涌的电流将长杆弹从机舱中送出，后坐力之大，甚至整个飞行器都被移动了几分！
又一只敌人，一抹色彩从视界中消失——阿尔乔姆他们做得很好，他们特殊的经历让游骑兵这支部队成为与黑怪搭档的最佳选择，并且有阿尔乔姆这个中间人在，可以由他而非自己向这个族群传递善意。
李斯特军士长站在他所在的那架直升机上，从他所在的白鹭上也一样对遥远之地进行着狙击，他的视线一样穿透世界物理的层面看到了更多，只是他机上的狙击手们没有采取什么精神链接——李斯特将他看见的一切通过另一种转译变成了现实的数据，而两名狙击手便是按照他传递的数据进行远程锁定。两种方式都在取得效果，出没在敌群中的精神力目标并不多，并且如意料的那样。
面对自己，它们选择回避。
这很有趣，这样的体验对于自己来说...也不多，因此有许多可值得收集的数据。人联的敌人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心能者了，无论是莫名能获取南北泽舰队信息的联邦舰队，还是这些明显在敌人中作为指挥层的异形，一个完全陌生的局面摆在人联的面前，这是人类，以及自己都从未做过准备的局面——不，自己最近越发健忘了，这一切其实早有征兆，远的有锡拉兽人的那位女王，如今终于能理解她究竟是何等的存在，而近的，还有海伯利昂的惨重牺牲，数百亿的魂灵。
如果自己不在，仅凭黑怪的心能，对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发起攻击——而现在黑怪正在自己的教导下使用它们的能力对卫军进行辅助，同时对于受伤的士兵进行精神保护，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这个好的开始，某种程度来说其实算是一种偶然。
“留下这些黑怪，这很重要。”李斯特回想起了夜昙博士对自己的劝告，当时自己刚准备追踪这些黑怪的踪迹，而他是这么说的，并且态度十分坚决，“不仅是研究价值，这个物种可能成为探索人类演化道路的一个绝佳模板，更可能揭示一条全新的道路，人类要进步，我们就决不能堵死可能性这条道路！”
“当然会留下，我是指科研上的用途。想要探索进步，在实验室的解剖台上不也一样吗？”当时的李斯特笑嘻嘻地对博士说，既是玩笑也是试探，“你这里有足够的设备吧，我会给你留下一些可供繁殖的样本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李斯特！我并没有打算将黑怪看成人类心能者的研究替代，仅仅是因为我不能解剖活生生的人——该死，我怎么也用解剖这个词了？好吧，科学的进步有时确实是需要一些破坏性的研究，但如果只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们就是在将一颗本能结出硕果的果树直接砍了当柴烧，从而永远失去了持续品尝果实的机会！”
夜昙博士简直就要指着李悳...斯特的鼻子骂人了——如同清理污染兽一样，保留部分样本其余清洗灭族？是人联会干的事，但这次不一样。黑怪是一群感情丰富，智力高超的种群，与野兽不一样，消灭它们完全是一种资源的浪费，而且极不人道！
“人道？”李斯特笑出了声，笑完后他郑重地对夜昙问道，“我亲爱的博士，这种事情人联又不是第一遭遇了。你不是锡拉人，但你这个级别一定知道锡拉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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