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高议会吵架了
这片图景中，蕴含着广阔的前景。
这是那间还在运作的晶石大厅，战斗的痕迹依然存留于这个大厅的角落。白霜般的晶石墙壁上，零素步枪射击的密集蜂窝状孔洞清晰可见，但这些射击呈现出一种极端的凌乱，有的甚至还到了天花板上。这里有人的血，已经干涸，在地板上凝固成黑褐色，而原本散落的肢体已经被撤离的人员带走，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战友遗骸留在这样一个地方，与同样被斩断的异形残骸待在一起。
李斯特那把已经关闭电源的直刃军刀就插在一只异形的尸骸上，如同插在一堆烂泥上。地上有不少被这把刀砍下来的，藤蔓般的触须以及竹竿似的异形腿脚，显现出战斗的惨烈。他们原本是希望俘虏敌人的，但这只异形指挥官当着阿尔乔姆的面将一名已经被精神攻击导致晕厥的战士给大卸八块，被愤怒的战士用一扣到底的射击给撕碎。余下的还有好多异形，其中一大半都被李斯特和士兵们轰杀，它们到死都没有停止对自己等人的攻击，残暴地如同疯狗。这些生物对士兵们展开了强力的精神攻击，就连此前与谢尔盖一同进入此地的黑怪们都无法承受这些生物的心能，但它们偏偏遇上了李斯特。
“这些生物在心能视界中的色彩有类凶残的鲨鱼，溺水者，赤手空拳的人没有反抗能力，而太过孱弱的黑怪甚至抱团也只能对其进行牵制。”
李斯特在做着记录，用海洋来类比是一个有趣的视角，心能...或者说，思维的量子活动，它既是一种武器，也是一种可以被揭露的本质，如今已越来越表现得清晰。精神的攻击和鱼群间的撕咬是类似的，越是凶猛越是大块头的越占优势，但这其中还是有技巧的，也是李斯特能够控制住剩下几只异形的原因，到了最后，这些阿尔法指挥官在物理空间对李斯特造成的威胁反而比精神上要来的大，它们是如此强壮，甚至用鞭打夺取了他的一只眼睛。
它肯定是以为攻击到了自己的要害，这个可怕的伤口从李斯特的左眼一直深入到脑内，流出了不少循环液，并且现在都还闪着噼啪的电光。但结果是它一只触手被自己抓在手里拉扯住跑不掉，随后手起刀落削成了人棍陷入晕厥——那便是最后，也是块头最大的一支，它有着其他阿尔法所没有的白色斑纹，展现出身份的特殊性，也是这场战斗，这一切牺牲最大收获的战利品。
阿尔乔姆他们获得了自己的回报，他们带走了这些被俘获的敌人，让此前一切都有了一个结局。无论这些东西究竟能不能带来高于他们牺牲之物的价值他们都不在乎了，人们就会这么相信，相信自己手中能握着的唯一事物——但对于李斯特而言，自己所选择留在的这个地方可能才是最大价值的所在。
“观星台”——根据对阿尔法光纹的破解，他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名字。但就和一切翻译一样，这是从人类文化里找到相似相对应的词汇来指代，不可能真正描述出绝对的本意。李斯特已经学会了模拟阿尔法指挥官的信号特征，此时的他盘腿坐在中央那个磁力悬空台上，男人解放了自己的双手，将一条条手臂内的光纤给自己拆出来，然后模仿阿尔法的样子将这些光束接入这冰晶一般的控制台。
信息，以光的形式发射进水晶的回路，每秒三十万公里，但是李斯特发出去的光跑了将近一分钟才贯穿整个回路。和此前的入侵不一样，这次他是登堂入室，以阿尔法指挥官的光纹从中心控制室出发，一路上所有节点的权限都是绿灯，而此刻的李斯特完全地张开了自己义体的功能——这具身体的量子云图里无数光子都在共鸣相应，通过铭刻其中的量子矩阵，他以自身建立了一个信号的发射通道。来自这艘飞船的光也因此经由他向遥远的彼岸传达过去，如果此时有一位心能者在附近，他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视界中一道奔涌的河流，跨越时空的距离在黑暗中闪烁！
信息是一种有序的能量，凡能量，只要有正确的认知那皆是可以利用的。
“系统接入中。”
提示音响起，但却是李悳的声音。由量子构成的数据流在人联的网络回路中以物理的方式穿梭，经过发射器与接收器，以及量子跃迁的跨时空传递，它构建起了一个另类完整的赛博世界——这里是人联的全息网络世界，一个通过动态捕捉，视觉共享的方式建立的网络之城。尽管距离让人真的畅游在网络世界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已经足够类似。
在这座城市，由无数数据节点架构出无数的建筑物，其功能多种多样，作为网络世界的反馈，往往一个房间里可能就完整地复刻了一整个主星系的城市面貌，而同样的数据模板又被用在了更多的地方。许多由信息组成的人影在这里漫步着，他们体型模糊因为他们人并不在这，这只是其动作捕捉的一个投影，在这个网络的世界里他们各有目的，身穿动作捕捉套件的工程师可能正在跨越一个大洲地远程遥控施工，或者一场沉浸式网络音乐会——社会万象皆在此地，身处其中的人并不自知，也不需要知道。
“权限验证，准许进入肃正暗网。”
那些在浅层网络中漫游的普通人就算抬头，也看不见自己“高处”的另外一层，就像单向的玻璃，高处的人能够清晰地看见下面，但下面却永远不能接触到此地。李悳偶尔会来看看这里，如同依靠栏杆在高台赏景，但却始终只有一人。通讯的信息在这里化作一个光点融入李悳的身体，他抬起头不再俯瞰，然后下一瞬间他身边的数据流立刻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了一个房间，从外面看这似乎只有一个电话亭大，但当李悳转身走到门前完成身份验证进去后，却是一个无比宽广的议事大厅。
与人联公民们只能间接感受到的虚拟空间不一样，刚刚进入这里的高议会成员，除了恩斯格以外的两名女性成员都表现出了一些诧异，奥利维亚联想到了什么立刻明白了，但安雅就出现了好些疑惑。她伸手拂过这个房间的会议桌，采用的是和理事会办公室同样的材质，指尖上传来几近真实的触感让她甚至缩回了手，最终她看向进来的李悳，有礼地鞠躬致意，顺带掩饰自己的尴尬。
“您再度召唤了我们，就在上一次的不久之后。”
“是的。”李悳第一个坐在了椅子上，他笑道，“不是都说，人联领袖们的工作就是没完没了地kai会吗？文明的进程在会议中推进，作为理事会的至高议长，你就得义务加班...请坐，今天不开全息影像会议，顺便和各位测试一下我学到的最新能力。”
“正是信息的交流让一切都有变化的可能，宇宙是动态的，把握变化的第一要素正是把握时间。”恩斯格博士将双手按在这张桌子上，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细微的关注，最后抬起头来，“领袖，这里是通讯的虚拟空间，我很确定，但我早已失去了身体触感，您却将它还原了。如果我没记错，脑神经传感还并没有此类项目，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在视神经和听觉神经信号上达到了接近百分之百的复刻，您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项目？”
“可以了，你这个铁脑袋，你觉得要是他有秘密你能问得出来吗？”一身戎装的奥利维亚半是玩笑地说，“还不是百分之百，至少，和四号地球那个比起来差得远。我们的领袖沉迷那个世界，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能学到点东西，那么人联可能距离完蛋也差不了多远了。”
“统帅还请不要对领袖这么刻薄，第四地球的状况复杂，并充满变数，还不知道对人联究竟是福是祸——对于一个失控的ai，唯有领袖能够面对。”
安雅赶紧说道，但奥利维亚对此不以为意，她干脆地和安雅做近一点，示意对方靠近一些：“我已经去过了，你都根本不知道他在那究竟在干什么，这家伙在忙着享受自己失去的人生呢。”
安雅不解：“这话怎么说？”“一个能够将数十亿人的大脑连在一起，精确地向他们释放模拟信号，让人们生活在一个联动的梦境中，完美地遵循现实的法则，这样的技术真是惊人，可谓是充满了前景！”恩斯格说着，首席科学家感觉都要满眼放光了，他热切地向李悳询问，“所以，眼下这些便是您通过数据的拷贝和置换来对这个赛博空间进行逆向的结果了？（李悳点头）这太好了，第四地球是一个知识的宝库，并且这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启发，那就是如果感觉可以数据化，情绪与知识是否也可以直接进行存储和读取？我们现有的理论对此是支持的，但生物芯片方式的机械记忆存储还需要经过复杂的编码才能被人脑所识别，这极大延误了我们研究的进度——”
恩斯格竖起了两根手指，每一根手指都代表十年：“自人联建立后，我们在意识和思维上的研究几乎陷于停滞，这一切都是因为缺乏素材。”
“等等，恩斯格，你该不会又要提你那个实验体了吧。”对于工研部首席的打断，奥利维亚并不感到愉快，“人联全面禁止人体实验的原因你也很清楚，即便是战争俘虏或者罪犯，也必须在法律的框架内执行处理，难道克隆人还不够吗？”
“我们对于知识的探索需要有原则和底线。”安雅接过奥利维亚的话，提醒道，“凡走过，必有痕迹，容我提示，首席，理事会对第三地球的调查多次提到工研部在这颗星球上进行的许多超常规试验，您麾下的功利主义科学家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行为。这些完全没有底线的做法之所以没有透露到公众中的原因在于第三地球此前并不在人联的正式管理之下，因此我将它按住了。”
恩斯格对此根本不以为意：“一片白纸的克隆体没有实验的价值，缺乏后天知识的大脑仅能对基本的本能信号做出反应，无法适应复杂思维和意识的研究。而如果我们实行催眠灌输知识，且不提周期，拉萨路项目我们本无数据，且自统帅之后就没有进行过第二次。”
李悳提醒一下：“拉萨路是依托塔西佗而完成的，但我们没有塔西佗，我没能拿到。”
“给克隆体灌输知识将其培养成一个正常人的成本不提，而根据人联对生命的定义，但凡是出生在人联境内并有完整自我意识，皆享受《人联公理》的保护，因此没有对其进行侵入性研究的许可。”恩斯格对此也十分有意见，“而第三地球上，那些基因变异，文明衰退，道德退化至石器时代的地球人不在人联的保护范围，工研部的作为不违反高议会法律。”
“法律只是底线！我们已经开始对第三地球进行整合了，所以工研部必须立刻停止那些不人道的作为。”
恩斯格面不改色：“是的，议长先生，为了配合理事会的工作我们已经撤离了大部分项目组。因而可以得出结论，理事会的律法极大阻碍了我们技术的进步，而降沉宇宙无数次地要求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获得最长远的发展才能保护我们的文明。”
奥利维亚看向李悳，他们以思维进行通讯，避开两人的争执。她向李悳询问这些话是否属实，而领袖眨了眨眼睛，表明他对于工研部往理事会管辖地外的非家园星系中的暗站转移了些什么一概不知。
“人联的发展还不够快吗？”安雅扶着额头，“有时我都感觉太快了，二十年前，我还在贾新图做通讯官，现在我每天都在面临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争吵，您知道自由城的事情吗？并非所有人都适应眼下我们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化，即便有生存的压力也一样。”
“muv地球上那些想要重回内陆深处，重新过回20世纪生活的低效人口？他们年龄普遍高于平均人口，思维和观念滞后于人联，您放任他们作为的想法是给人联制造一个缺口，一个信念与资源的流失之地。”恩斯格严厉地批评安雅，他举例道，“每一个时代的发展都会有不适应之人，被时代所抛弃的无用之人，但他们并非真的不能适应时代，而应当加以鞭策与教化，强制性取缔他们在地球土地上的非法社区，必要的话进行灌输。这些人口宁可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地也不愿上太空从事更高等的工作，正是因为无知导致的愚蠢，而一旦将他们放任，这些人口繁育出的下一代就会彻底和人联脱节，成为对人联社会一个无限膨胀的漏洞。”
“我尊敬你，首席，您知识丰富，唯独对社会大概是一窍不通。”安雅横眉冷对，“您把人当成了什么，可利用的资源还是数据？您或许和言听计从的程序相处久了，已经忘记我们是一个多么复杂的物种，就像您对这些人的态度。如果我们的社会轻易地抛弃弱者，那么还不如将我们所有人都改造成冷酷的机器。”
“人联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确保我们种族的存续，为此我们必须前进，而非后退。这就是工研部与理事会在理念上差别，你们只求安稳的平衡，但在生存上是行不通的。”
恩斯格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些话的，这是他的信念，无可置疑。不过这时，奥利维亚突然插入话题：“许多时候，为了达成战略上的胜利，指挥官经常不得不做出残酷的选择，以牺牲一部分的代价换来更多的保存。电车难题在军队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因为解不出来的人都已经死了，国家被毁灭，文明因此消亡。”
此话一出，似乎是在支持恩斯格，但奥利维亚话锋一转：“可但凡故意做出这样选择的指挥官无一都会失去他手下人的信任，他的胜利将会是最后一次胜利，不可持续。我们这些用命去拼的军人比起对胜利的追求，更在乎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所以，电车难题的解法没变，用心却变了。我们会鄙夷那些故意做出选择的指挥官，但会原谅被迫做出选择的将领——这就是人的矛盾性，也是本质，即便是为了生存，也不能离开‘以人为本’这个理念，所以我站安雅。”
这场会议之前的讨论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三个人都看向李悳，后者竟然拍起了手来：“看来理事会和军方已经坚定地站在了一起，工研部备受孤立，在压力之下，工研部首席也不得不退让，因为高议会讲究多数原则。所以回到原点，请工研部稍等，重要的课题不仅是第四地球，眼下更关键的是阿尔法，也是我将你们叫来的原因。研究受限的事未来我们会有办法解决。”
然后他看向另外两位抱团的领袖：“现在我们都知道理事会手上有工研部的黑料了，但安雅你得继续压着，法律也许是底线，但工研部没有违背，那我就不允许有人动攻击工研部的脑筋，就算有，那也是我来处理。”
安雅立刻起身，但被李悳抬手按了下去：“工研部的理念不是个问题，我把你们职能分开早就考虑到了这点。理事会不可以攻击工研部，工研部也不许不配合理事会的工作，同样的还有军队，我对各位就这要求——人联的团结。”
话刚结束，严肃的李悳一下又谈笑了起来：“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恩斯格你话最多的一次，怎么，这次来的是你的哪一个人格？”
恩斯格：“主要人格，我知道您已经获取了阿尔法的关键信息，事关重大，我必须将主要注意力移过来。”
奥利维亚：“我已经得到消息，对坠毁的外星母舰核心进行的突袭已经结束，我们成功抓获了阿尔法指挥官，但仅仅是这样，交给恩斯格就行。”
“是的，高议会不做浪费时间的事。”
李悳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只是一个信号，但随后，下一秒，环境变了，高议会诸位一瞬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晶石的大厅之间，他们浮在空中，脚下，正是在与外星控制台连接的李斯特...义体。
这场会议召开，在现实世界只过了十二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ubi8.cc。123读笔手机版：https://m.dubi8.cc
这是那间还在运作的晶石大厅，战斗的痕迹依然存留于这个大厅的角落。白霜般的晶石墙壁上，零素步枪射击的密集蜂窝状孔洞清晰可见，但这些射击呈现出一种极端的凌乱，有的甚至还到了天花板上。这里有人的血，已经干涸，在地板上凝固成黑褐色，而原本散落的肢体已经被撤离的人员带走，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战友遗骸留在这样一个地方，与同样被斩断的异形残骸待在一起。
李斯特那把已经关闭电源的直刃军刀就插在一只异形的尸骸上，如同插在一堆烂泥上。地上有不少被这把刀砍下来的，藤蔓般的触须以及竹竿似的异形腿脚，显现出战斗的惨烈。他们原本是希望俘虏敌人的，但这只异形指挥官当着阿尔乔姆的面将一名已经被精神攻击导致晕厥的战士给大卸八块，被愤怒的战士用一扣到底的射击给撕碎。余下的还有好多异形，其中一大半都被李斯特和士兵们轰杀，它们到死都没有停止对自己等人的攻击，残暴地如同疯狗。这些生物对士兵们展开了强力的精神攻击，就连此前与谢尔盖一同进入此地的黑怪们都无法承受这些生物的心能，但它们偏偏遇上了李斯特。
“这些生物在心能视界中的色彩有类凶残的鲨鱼，溺水者，赤手空拳的人没有反抗能力，而太过孱弱的黑怪甚至抱团也只能对其进行牵制。”
李斯特在做着记录，用海洋来类比是一个有趣的视角，心能...或者说，思维的量子活动，它既是一种武器，也是一种可以被揭露的本质，如今已越来越表现得清晰。精神的攻击和鱼群间的撕咬是类似的，越是凶猛越是大块头的越占优势，但这其中还是有技巧的，也是李斯特能够控制住剩下几只异形的原因，到了最后，这些阿尔法指挥官在物理空间对李斯特造成的威胁反而比精神上要来的大，它们是如此强壮，甚至用鞭打夺取了他的一只眼睛。
它肯定是以为攻击到了自己的要害，这个可怕的伤口从李斯特的左眼一直深入到脑内，流出了不少循环液，并且现在都还闪着噼啪的电光。但结果是它一只触手被自己抓在手里拉扯住跑不掉，随后手起刀落削成了人棍陷入晕厥——那便是最后，也是块头最大的一支，它有着其他阿尔法所没有的白色斑纹，展现出身份的特殊性，也是这场战斗，这一切牺牲最大收获的战利品。
阿尔乔姆他们获得了自己的回报，他们带走了这些被俘获的敌人，让此前一切都有了一个结局。无论这些东西究竟能不能带来高于他们牺牲之物的价值他们都不在乎了，人们就会这么相信，相信自己手中能握着的唯一事物——但对于李斯特而言，自己所选择留在的这个地方可能才是最大价值的所在。
“观星台”——根据对阿尔法光纹的破解，他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名字。但就和一切翻译一样，这是从人类文化里找到相似相对应的词汇来指代，不可能真正描述出绝对的本意。李斯特已经学会了模拟阿尔法指挥官的信号特征，此时的他盘腿坐在中央那个磁力悬空台上，男人解放了自己的双手，将一条条手臂内的光纤给自己拆出来，然后模仿阿尔法的样子将这些光束接入这冰晶一般的控制台。
信息，以光的形式发射进水晶的回路，每秒三十万公里，但是李斯特发出去的光跑了将近一分钟才贯穿整个回路。和此前的入侵不一样，这次他是登堂入室，以阿尔法指挥官的光纹从中心控制室出发，一路上所有节点的权限都是绿灯，而此刻的李斯特完全地张开了自己义体的功能——这具身体的量子云图里无数光子都在共鸣相应，通过铭刻其中的量子矩阵，他以自身建立了一个信号的发射通道。来自这艘飞船的光也因此经由他向遥远的彼岸传达过去，如果此时有一位心能者在附近，他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视界中一道奔涌的河流，跨越时空的距离在黑暗中闪烁！
信息是一种有序的能量，凡能量，只要有正确的认知那皆是可以利用的。
“系统接入中。”
提示音响起，但却是李悳的声音。由量子构成的数据流在人联的网络回路中以物理的方式穿梭，经过发射器与接收器，以及量子跃迁的跨时空传递，它构建起了一个另类完整的赛博世界——这里是人联的全息网络世界，一个通过动态捕捉，视觉共享的方式建立的网络之城。尽管距离让人真的畅游在网络世界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已经足够类似。
在这座城市，由无数数据节点架构出无数的建筑物，其功能多种多样，作为网络世界的反馈，往往一个房间里可能就完整地复刻了一整个主星系的城市面貌，而同样的数据模板又被用在了更多的地方。许多由信息组成的人影在这里漫步着，他们体型模糊因为他们人并不在这，这只是其动作捕捉的一个投影，在这个网络的世界里他们各有目的，身穿动作捕捉套件的工程师可能正在跨越一个大洲地远程遥控施工，或者一场沉浸式网络音乐会——社会万象皆在此地，身处其中的人并不自知，也不需要知道。
“权限验证，准许进入肃正暗网。”
那些在浅层网络中漫游的普通人就算抬头，也看不见自己“高处”的另外一层，就像单向的玻璃，高处的人能够清晰地看见下面，但下面却永远不能接触到此地。李悳偶尔会来看看这里，如同依靠栏杆在高台赏景，但却始终只有一人。通讯的信息在这里化作一个光点融入李悳的身体，他抬起头不再俯瞰，然后下一瞬间他身边的数据流立刻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了一个房间，从外面看这似乎只有一个电话亭大，但当李悳转身走到门前完成身份验证进去后，却是一个无比宽广的议事大厅。
与人联公民们只能间接感受到的虚拟空间不一样，刚刚进入这里的高议会成员，除了恩斯格以外的两名女性成员都表现出了一些诧异，奥利维亚联想到了什么立刻明白了，但安雅就出现了好些疑惑。她伸手拂过这个房间的会议桌，采用的是和理事会办公室同样的材质，指尖上传来几近真实的触感让她甚至缩回了手，最终她看向进来的李悳，有礼地鞠躬致意，顺带掩饰自己的尴尬。
“您再度召唤了我们，就在上一次的不久之后。”
“是的。”李悳第一个坐在了椅子上，他笑道，“不是都说，人联领袖们的工作就是没完没了地kai会吗？文明的进程在会议中推进，作为理事会的至高议长，你就得义务加班...请坐，今天不开全息影像会议，顺便和各位测试一下我学到的最新能力。”
“正是信息的交流让一切都有变化的可能，宇宙是动态的，把握变化的第一要素正是把握时间。”恩斯格博士将双手按在这张桌子上，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细微的关注，最后抬起头来，“领袖，这里是通讯的虚拟空间，我很确定，但我早已失去了身体触感，您却将它还原了。如果我没记错，脑神经传感还并没有此类项目，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在视神经和听觉神经信号上达到了接近百分之百的复刻，您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项目？”
“可以了，你这个铁脑袋，你觉得要是他有秘密你能问得出来吗？”一身戎装的奥利维亚半是玩笑地说，“还不是百分之百，至少，和四号地球那个比起来差得远。我们的领袖沉迷那个世界，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能学到点东西，那么人联可能距离完蛋也差不了多远了。”
“统帅还请不要对领袖这么刻薄，第四地球的状况复杂，并充满变数，还不知道对人联究竟是福是祸——对于一个失控的ai，唯有领袖能够面对。”
安雅赶紧说道，但奥利维亚对此不以为意，她干脆地和安雅做近一点，示意对方靠近一些：“我已经去过了，你都根本不知道他在那究竟在干什么，这家伙在忙着享受自己失去的人生呢。”
安雅不解：“这话怎么说？”“一个能够将数十亿人的大脑连在一起，精确地向他们释放模拟信号，让人们生活在一个联动的梦境中，完美地遵循现实的法则，这样的技术真是惊人，可谓是充满了前景！”恩斯格说着，首席科学家感觉都要满眼放光了，他热切地向李悳询问，“所以，眼下这些便是您通过数据的拷贝和置换来对这个赛博空间进行逆向的结果了？（李悳点头）这太好了，第四地球是一个知识的宝库，并且这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启发，那就是如果感觉可以数据化，情绪与知识是否也可以直接进行存储和读取？我们现有的理论对此是支持的，但生物芯片方式的机械记忆存储还需要经过复杂的编码才能被人脑所识别，这极大延误了我们研究的进度——”
恩斯格竖起了两根手指，每一根手指都代表十年：“自人联建立后，我们在意识和思维上的研究几乎陷于停滞，这一切都是因为缺乏素材。”
“等等，恩斯格，你该不会又要提你那个实验体了吧。”对于工研部首席的打断，奥利维亚并不感到愉快，“人联全面禁止人体实验的原因你也很清楚，即便是战争俘虏或者罪犯，也必须在法律的框架内执行处理，难道克隆人还不够吗？”
“我们对于知识的探索需要有原则和底线。”安雅接过奥利维亚的话，提醒道，“凡走过，必有痕迹，容我提示，首席，理事会对第三地球的调查多次提到工研部在这颗星球上进行的许多超常规试验，您麾下的功利主义科学家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行为。这些完全没有底线的做法之所以没有透露到公众中的原因在于第三地球此前并不在人联的正式管理之下，因此我将它按住了。”
恩斯格对此根本不以为意：“一片白纸的克隆体没有实验的价值，缺乏后天知识的大脑仅能对基本的本能信号做出反应，无法适应复杂思维和意识的研究。而如果我们实行催眠灌输知识，且不提周期，拉萨路项目我们本无数据，且自统帅之后就没有进行过第二次。”
李悳提醒一下：“拉萨路是依托塔西佗而完成的，但我们没有塔西佗，我没能拿到。”
“给克隆体灌输知识将其培养成一个正常人的成本不提，而根据人联对生命的定义，但凡是出生在人联境内并有完整自我意识，皆享受《人联公理》的保护，因此没有对其进行侵入性研究的许可。”恩斯格对此也十分有意见，“而第三地球上，那些基因变异，文明衰退，道德退化至石器时代的地球人不在人联的保护范围，工研部的作为不违反高议会法律。”
“法律只是底线！我们已经开始对第三地球进行整合了，所以工研部必须立刻停止那些不人道的作为。”
恩斯格面不改色：“是的，议长先生，为了配合理事会的工作我们已经撤离了大部分项目组。因而可以得出结论，理事会的律法极大阻碍了我们技术的进步，而降沉宇宙无数次地要求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获得最长远的发展才能保护我们的文明。”
奥利维亚看向李悳，他们以思维进行通讯，避开两人的争执。她向李悳询问这些话是否属实，而领袖眨了眨眼睛，表明他对于工研部往理事会管辖地外的非家园星系中的暗站转移了些什么一概不知。
“人联的发展还不够快吗？”安雅扶着额头，“有时我都感觉太快了，二十年前，我还在贾新图做通讯官，现在我每天都在面临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争吵，您知道自由城的事情吗？并非所有人都适应眼下我们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化，即便有生存的压力也一样。”
“muv地球上那些想要重回内陆深处，重新过回20世纪生活的低效人口？他们年龄普遍高于平均人口，思维和观念滞后于人联，您放任他们作为的想法是给人联制造一个缺口，一个信念与资源的流失之地。”恩斯格严厉地批评安雅，他举例道，“每一个时代的发展都会有不适应之人，被时代所抛弃的无用之人，但他们并非真的不能适应时代，而应当加以鞭策与教化，强制性取缔他们在地球土地上的非法社区，必要的话进行灌输。这些人口宁可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地也不愿上太空从事更高等的工作，正是因为无知导致的愚蠢，而一旦将他们放任，这些人口繁育出的下一代就会彻底和人联脱节，成为对人联社会一个无限膨胀的漏洞。”
“我尊敬你，首席，您知识丰富，唯独对社会大概是一窍不通。”安雅横眉冷对，“您把人当成了什么，可利用的资源还是数据？您或许和言听计从的程序相处久了，已经忘记我们是一个多么复杂的物种，就像您对这些人的态度。如果我们的社会轻易地抛弃弱者，那么还不如将我们所有人都改造成冷酷的机器。”
“人联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确保我们种族的存续，为此我们必须前进，而非后退。这就是工研部与理事会在理念上差别，你们只求安稳的平衡，但在生存上是行不通的。”
恩斯格是发自内心地说出这些话的，这是他的信念，无可置疑。不过这时，奥利维亚突然插入话题：“许多时候，为了达成战略上的胜利，指挥官经常不得不做出残酷的选择，以牺牲一部分的代价换来更多的保存。电车难题在军队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因为解不出来的人都已经死了，国家被毁灭，文明因此消亡。”
此话一出，似乎是在支持恩斯格，但奥利维亚话锋一转：“可但凡故意做出这样选择的指挥官无一都会失去他手下人的信任，他的胜利将会是最后一次胜利，不可持续。我们这些用命去拼的军人比起对胜利的追求，更在乎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所以，电车难题的解法没变，用心却变了。我们会鄙夷那些故意做出选择的指挥官，但会原谅被迫做出选择的将领——这就是人的矛盾性，也是本质，即便是为了生存，也不能离开‘以人为本’这个理念，所以我站安雅。”
这场会议之前的讨论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三个人都看向李悳，后者竟然拍起了手来：“看来理事会和军方已经坚定地站在了一起，工研部备受孤立，在压力之下，工研部首席也不得不退让，因为高议会讲究多数原则。所以回到原点，请工研部稍等，重要的课题不仅是第四地球，眼下更关键的是阿尔法，也是我将你们叫来的原因。研究受限的事未来我们会有办法解决。”
然后他看向另外两位抱团的领袖：“现在我们都知道理事会手上有工研部的黑料了，但安雅你得继续压着，法律也许是底线，但工研部没有违背，那我就不允许有人动攻击工研部的脑筋，就算有，那也是我来处理。”
安雅立刻起身，但被李悳抬手按了下去：“工研部的理念不是个问题，我把你们职能分开早就考虑到了这点。理事会不可以攻击工研部，工研部也不许不配合理事会的工作，同样的还有军队，我对各位就这要求——人联的团结。”
话刚结束，严肃的李悳一下又谈笑了起来：“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恩斯格你话最多的一次，怎么，这次来的是你的哪一个人格？”
恩斯格：“主要人格，我知道您已经获取了阿尔法的关键信息，事关重大，我必须将主要注意力移过来。”
奥利维亚：“我已经得到消息，对坠毁的外星母舰核心进行的突袭已经结束，我们成功抓获了阿尔法指挥官，但仅仅是这样，交给恩斯格就行。”
“是的，高议会不做浪费时间的事。”
李悳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只是一个信号，但随后，下一秒，环境变了，高议会诸位一瞬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晶石的大厅之间，他们浮在空中，脚下，正是在与外星控制台连接的李斯特...义体。
这场会议召开，在现实世界只过了十二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dubi8.cc。123读笔手机版：https://m.dubi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