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眨眼的银河,与不情愿的英雄
星星是不会眨眼睛的。
但遥远的彼方，却有无数光点一闪一闪，它们这么持续了好多个小时都没有停止。隔着数万公里，那里的详细是看不清楚了，但是在这灶神星上，每个人，或者说甚至不是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每一道亮光的出现都代表一项事物的彻底毁灭，代表敌人的推进与胜利。
第一防线告破于八个小时前，而第二防线被穿透只落后了一个半小时，现在，这些战斗的爆炸闪光距离灶神星基地只有不足四万公里，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距离，代表敌人那无法匹敌的庞大舰队已经进攻到了第四防线，并且不久后就会横穿第五防线。这速度，舰队此前的布置不仅没有产生多少迟滞，还与原本计算的时间呈现出几乎一致的态势，敌人就好像在行军的过程中随意地放了两枪那般轻松，显得人联舰队十分狼狈。
如果是在不懂的人眼里，那确实如此。当然，一线的舰队军人们大概也同样感到焦虑和压抑，因为统帅的命令改变了全部的部署方略，他们会反驳敌人之所以动作这么快，完全是因为后续的战斗全都只是依靠布置在防线的自动化战斗堡垒在抵抗，而统帅命令所有的主力舰队全部后撤有关，如果他们继续按照原定的部署——
那必定是怀抱战斗到最后一人的决心，以最凶猛的打击迎击对手，势必要让外星舰队穿过的每一公里都付出惨烈的代价！这就是原本的计划，层层阻击层层削弱，原本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最后关头的撤退令许多人产生了不战而降的屈辱感。
“他们确实感到屈辱？”
奥利维亚眉头一抬，表现出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军事总署首席政战官点头，昂首汇报道：“自由意志舰队各级均有反应，一线战斗人员对撤退命令十分不理解，许多指挥官也感觉是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因此确实存在许多较为激烈的情绪。”
“即便第一防线已经证明敌人的压力？原本的部署已经不符合需要，会带来过大的伤亡，撤退是战略调整，政战官应该将这些让一线领会。”龙陵上将提醒道，“我们制定各种方案就是为了这些，部队必须随时能做部署的调整，战争钟摆舰队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当然，这是个问题。”军政部首席也是上将，不会低参谋长一头，“只是初生的猛兽，太跃跃欲试了而已。”
奥利维亚打断了他们，她轻笑了几声，将军们竖起耳朵，确认统帅真的在笑：“能感到屈辱，那挺好，说明还是有决心。”
言罢，统帅打开了战略态势图，星图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夹杂着ai干扰素的报告——
【第二防线主力在接应第一防线后完成撤离，由于提前进行后撤工作战列线力量仅有百分之二十七的损失】
而第三到第五防线更是由于距离最近，所有兵力全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灶神星——从此处舰桥向外看过去，仅仅一眼，就能看到许多更加贴近灶神星的星光。后撤不是返航，舰队没有回到这颗矮行星，而是在星球前端和两翼处集结。
【第一防线舰队损失最为巨大，共失去一艘耀斑与七艘流火，并有总计7艘损害过于严重，无法赶在主力接战前完成维修处理】
这一句话里，就是至少几千人的牺牲，但将军们态度如常。
“让他们退出战场——剩余的舰船，能够完成量子器材与遥控舰船的补充吗？”
这时，身穿红色的火星工研部负责人又骄傲地从十几米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请您放心，我的统帅！火星所有的船坞一直在24小时满负荷运作，由于采用了模块化拼接构型，由地面大批量生产船体和组件，然后在太空组装的流水线，我们的船坞平均61个小时就能出厂一批黑子级，而圈火星的蜂巢式干船坞已经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一个月，唯一限制军队列装的仅仅是人员的数量而已！”
“呵。”这声音来源于另一名工研部人士，与带红色条纹白大褂的火星不同，他们身上有一圈泰伯利亚绿，代表其来自特区星系的海伯利昂：“海伯利昂同样在竭力做战争资源的补充，虽然我们没有火卫一，二这样能改造成轨道阵列的卫星，但我们基于新星号设计制造的深空机动船坞系统，第一艘‘新月’号已经赶赴了灶神星，他会为包括耀斑级在内的舰船做一切支持。”
新月号？就是灶神星旁边那个带引擎的超级空间站？那东西有1.8，接近两公里长，但却是有龙骨，一体化而不是拼凑的巨物，不说其他，八百米的耀斑级也能开进它张开的臂膀里，在扩张出的脚手架里完成全面维修。它在前两天到来时，身上还挂满了支援一线的日珥级，一整个战争母舰的态势。
将军们会把那东西当成空间站也是必然的，因为即便有基于新星号打造的玄武级工业母舰，但人联对于舰船的体积认识还留在一公里以内。从几百米到一点八公里，这中间有一个让人还不能适应的跳跃。目前也就争风吃醋的两名工研部负责人背后的两个星球有能力建造公里级以上的船，将军们唯一可惜的是它们现在数量太少了。
要是早一点...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巨舰并非是因为阿尔法而诞生，而是早几年前的规划，战争事实加速了许多。但这些巨舰的出现无疑在揭示舰队未来的面貌，只要度过眼前。
干扰素证实了这点：【星月号强大的功能能够同时完成四艘耀斑级或12艘流火级的修复，第一防线主力能恢复战力依赖于此。】
然后ai又补充一点：【但如果没有火星补齐战列线损失，我们同样无法实现这一点。】
两个负责人彼此瞪了对方一眼，奥利维亚似乎乐意看到他们的竞争，而大约是因为某些原因，统帅对火星更青睐一点。
“基于各方面的保障，和各位的努力，现在的态势是，我们全部作战兵力，在防御失利的情况下，却基本没有损失。”
指挥舰基本尚存，自由意志舰队真正的损失船只只在个位数，于大局基本只是个零头，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也因此加深了对敌人的理解——阿尔法的态势如何？”
“仍在维持速度向灶神星靠近。”参谋长震声，“在早期它们还派出大量高速猎群对我方进行追击，被我军拦截后，便维持阵线避免了脱节。照这个态势它们在接下来的战斗将不会分兵。”
“看来阿尔法也摸清了我们，知道自己的优势是聚而不是散。”奥利维亚瞟了一眼倒计时的红色数字，“那就通知亨特上将，不用再执行原定的包围网计划，敌人没打算散——我需要战争钟摆和钢铁之环舰队作为预备队。上将，在观察到我们的后撤后，阿尔法还有过什么反应吗？”
答案是没有，人联在敌人那里也没有间谍。不论人联是示敌以弱还是别的，阿尔法都维持原本的方式，庙算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致了。
“敌军已突破第四防线的防御，预计一小时后，第五防线就将进入射程！”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随着最后时刻的到来，众人的神情越发严肃，就算统帅也双手离开了全息星图，重新握住她腰间的军刀。
“如前所说，我们的部下是有决心的，而指挥官需要将这些决心放在正确的位置——运筹的工作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吧，去把胜利带回来。”
舰桥内，诸多投影向统帅敬礼后消失，奥利维亚微微回礼，然后坐回自己的宝座。当参谋长的身影都消失后，这座舰桥一下就变得十分冷清。
“这场战斗我能做的也不多了——真理之眼号，启航。”奥利维亚对一旁的干扰素说道，“记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耀星的身姿。”
灶神星基地正上方，巨大的新月级移动船坞边，以零素航行折返的星火号正在巨舰侧翼延展出来的环形干船坞中停靠。无数的工程机器人围绕着船体飞行，它们正在为舰船修补那个跳帮入口的大洞。在几个小时里完成这样的修复哪怕是对新月号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它们可以用特种材料补上洞，修复内部的机库，加速道，整护传感器与外置炮塔等。
“虽然船体外形上看起来完整了，但防御力不可能与完好时相比，再遭到一轮湮灭炮就会直接打进战情甲板了。”
新月号的工程师提醒阿尔冯斯上校，而上校笑道：“放心，这一次我会用另一侧去抵挡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你们第一防线的已经打了够久了，上面说了，你们会安排到非正面的战场。只是加入战列线做遥控指挥，这次应该不会有短兵相接的时候。”工程主管将一份电子文件传过来，上校用自己的秘钥做了签名，舰船的维修工作基本就算完成了。通讯告退，但工程主管还是感慨了一声：“战斗打起来后，我们可能就很难派上用场了。本舰到时会先撤离战场，希望不要再见到你们。”
“那我就把这个当成祝福了。”
地球时间，自与敌军主力首次交火后七小时四十分钟，经过抢修的星火号船体主装甲完成修复，发动引擎，离开了新月级鹅妈妈一样的臂膀，重新行驶于灶神星周围的宙域，结束了四个小时的抢修。
但对上校来说就是，是终于结束了，好在自己采取的措施星火号并未遭到过湮灭炮的集火，得以保留完整，否则他真是要受不了上面给自己安排的一连串破事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艘经历了与敌军主力第一线血战的舰船，还有着被外星人跳帮过的经历——前所未有，所以一回来就传遍了全军。
在进入船坞后，除了打扫运走好几集装箱的外星人尸体，还组织了一次高强度的消杀工作。没人能弄明白为什么一线居然会有一大群工研部的生物学者，一支特勤队护送这些白大褂把尸体当宝一样带走了，然后一群boc的探员也紧急登船，因为他们是来搜索这艘船上可能存在的潜伏异形的，并且还对船员们进行精神检查——该死的，他们居然说外星人会影响心智，这是在看不起我们吗？
结果当然很明显，但确认彻底安全后，他们最后还迎来了军政部的官员。
上校永远忘不了这几名严重缺乏军人气质，其中两人甚至还梳着长发，戴着在如今人联几乎绝迹的眼镜——哪怕平光下依然有光影闪烁证明这是智能目镜，然后留着一嘴精致的，令人怀疑还打了蜡的卷胡子，所营造出一股复古气质，搭配上人联舰队的长款军大衣，令人怀疑这些是沙俄时代的贵族军官穿越过来的家伙。作为压轴出场，这些家伙佩戴着总署的纹章，并由另一支特勤队贴身保卫，派头极大。让这些自己一眼看不惯的家伙登上自己的军舰上校觉得很不是滋味，但他没得选。
因为为首的是还是一名中将，只不过那两颗将星有特别的花边，这代表是“特级”，或者说荣誉中将，享受待遇但无权职的那种。不过也是相对的，至少眼下他必须言听计从，将军不仅是来看望，这些军宣出身的行政官员也是来采集资料和素材的——他们仔细地询问了跳帮作战的细节，并调用了舰船上的监控，当得知由于准备妥当，船上除了几名伤员外，再无牺牲，就算是受伤最重的一名中尉也经过抢救和护理，基本能够回到岗位，然后舰船藉由理解了异形思路后，以跳帮为遮护避免遭受湮灭炮的集火，因而相对安然从敌境里逃脱时，军官团们既是惊叹，又有惋惜。
惊叹好理解，这惋惜是什么鬼？
“奥联科斯基教授，你怎么看？”
虽为荣誉将军，但言谈却以教授相称呼。戴眼镜的问留马尾的，后者顶着荣誉少将的肩章摆出了沉思者的造型，手指的动作角度都特么无可挑剔。这名叫奥联科斯基的少将抬起头来：“结构太过于简单，缺少足够扣人心弦的冲突，不过任由可挖掘之处。我能选出全篇的关键之处就在于——1，指挥官预测敌人的动向，因而大胆采取措施，这来自其专业能力，来自对敌人的了解，但更是一场豪赌。”
“但缺陷也很明显，缺乏一个具体的对手——当有异形的指挥官来作为心理博弈的对手戏...抱歉僭越，请继续。”
“2.尽管已做完整的部署，但仍有尽职的军人受困于一线，他们的抗争很适合做主要的第一视角。”
“3.最终的胜利以及时的救援告终，人员的，舰船的，都一样如此，可以形成一种统一，并将格局引导至更大的层面。”
众人点头，并提出：“可惜的是现实不够惨烈，应当将其扩大，更显悲壮。”
什么？感情我们做到零伤亡对你们来说还不是一件好事了？王八蛋，给我滚粗我的舰桥啊！
但他到底不敢这么说，而讨论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更大的损失，更多的牺牲，指挥官竭忠尽智，而船员们为责任英勇地奉献——而且是基于真实改编，一定能得到公众的认可！我提议这样做。”
说到兴头上了，另一名上校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主人公本身对军旅生涯感到倦怠，对家人的挂念，以及一次任务的失败让他产生了重大的自我怀疑。本想拒绝的他却被迫卷入这场战斗——舰长与他不和，但却不得不依仗他的能力。作为老兵的他在战斗中找回自己的责任感，并目睹众多的牺牲后，将情感转为愤怒...”
这句话让上校再也忍无可忍：“我以为我是来做战情汇报的，长官！我的部下不存在这样的人，作为舰长，所有船员也都是我的家人，同志！”
“别着急，年轻人。”
中将掏出一只烟斗，美滋滋地抽起了纳米烟。
“我知道你不太理解，但我们也在参与这场战斗，同时还需要你的帮助...不过舰长说的对，朴导，我们创作，最重要的是落于现实，真情方能感染。既然有真实的案例，就应当去采访本人去获取第一手的细节。”
“您说的是，我一定改正。”这家伙原来是导演，而且，好像还是业界知名？而他此时还很兴奋，“确实，现实远比想象精彩！除了跳帮战，还有一艘工程机勇敢与敌人空战搏斗，最后救下两架逃生舱？观众一定会觉得我在编造，但通过和现实的对比，更会产生轰动效应！”
这下把上校彻底弄无语了，而这位荣誉中将也不再卖关子。有参谋给自己“递纸条”，也就是传资料给自己，上校知道面前的这位乃是muv地位极高的一名艺术家，因为拥护人联授予了军衔。其他人也都一样，他们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这场战斗，只不过是另一个层面。
“战争的关键是人，而人的关键是精神。唤起人民的斗志，这比任何战争机器都重要。”吐出一口无味的轻烟，艺术将军感慨一声，“你们的事迹已经传出去了，立刻就激励了一线的战士！但这些故事军人看得懂，普通人可就未必，他们没那么专业，需要更多表面的...艺术加工，你明白的。音乐，电影，游戏，虚拟实景——我们打算改编你们的故事，去告诉后方的大众，军队在和什么战斗，为什么战斗，这些永恒的话题是讨论不尽的。”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中将放下烟斗，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先环视了周围，才沉声道：“我们都是muv主星系人，彼此就不卖关子了。在主星系里，锡拉的地位最高无可动摇，而特区，尽管被人联击败并收复，但他们相对于我们地位也高很多，因为我们一直都在扮演被拯救者的身份！”
如同一场密谋，他们全都凑了过来：“所以，何时轮到我们来为自己正名呢？那就需要靠这场战争。我们必须争取在人联内部的地位，尤其是在未来可能更多降沉人类加入的情况下，直辖地球就是个危险的信号，但我们怎么能和一颗核废土星球相提并论呢！”
是舆论战！只不过是对内的，这下上校明白了，但他又不明白，因为在他看来——“觉得我们想多了，因为领袖是公平的？也许，但自古以来，想多比想少好。”
说到这里，中将郑重地说了一声：“这次行动，是由muv理事会，星辰艺术协会，第二极客联盟，和我们自由意志舰队军政部一同联合，由拉托诺娃上将授权的。而现在，上校，我必须询问你，你是否愿意为了你出生的故土，为了muv地球，为了自由意志舰队的声誉，加入到我们当中来？请放心，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只是关键时配合一下公关行动——对了，还有你的船员们...你愿意吗？”
到这个份上了，还能不愿意吗？
当舰船启航，阿尔冯斯上校如同摆脱了一场噩梦，解脱似的指挥舰船奔赴岗位。只是，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不得自由”，他就一阵郁郁，就连即将面对的大战似乎都不能让他打起精神了。
“舰长，埃及号的船员自愿留下，已分配到岗位上了。”参谋发来联系，让他从郁郁中解脱出来，“还有那个工程师团队，他们也志愿留下协助后勤工作。”
“请再度转告，我们对他们有说不完的感谢。”
言罢，上校集中精神，舰船前行，加速，飞上灶神星之顶！
在他面前，有一条人工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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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遥远的彼方，却有无数光点一闪一闪，它们这么持续了好多个小时都没有停止。隔着数万公里，那里的详细是看不清楚了，但是在这灶神星上，每个人，或者说甚至不是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每一道亮光的出现都代表一项事物的彻底毁灭，代表敌人的推进与胜利。
第一防线告破于八个小时前，而第二防线被穿透只落后了一个半小时，现在，这些战斗的爆炸闪光距离灶神星基地只有不足四万公里，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距离，代表敌人那无法匹敌的庞大舰队已经进攻到了第四防线，并且不久后就会横穿第五防线。这速度，舰队此前的布置不仅没有产生多少迟滞，还与原本计算的时间呈现出几乎一致的态势，敌人就好像在行军的过程中随意地放了两枪那般轻松，显得人联舰队十分狼狈。
如果是在不懂的人眼里，那确实如此。当然，一线的舰队军人们大概也同样感到焦虑和压抑，因为统帅的命令改变了全部的部署方略，他们会反驳敌人之所以动作这么快，完全是因为后续的战斗全都只是依靠布置在防线的自动化战斗堡垒在抵抗，而统帅命令所有的主力舰队全部后撤有关，如果他们继续按照原定的部署——
那必定是怀抱战斗到最后一人的决心，以最凶猛的打击迎击对手，势必要让外星舰队穿过的每一公里都付出惨烈的代价！这就是原本的计划，层层阻击层层削弱，原本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最后关头的撤退令许多人产生了不战而降的屈辱感。
“他们确实感到屈辱？”
奥利维亚眉头一抬，表现出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军事总署首席政战官点头，昂首汇报道：“自由意志舰队各级均有反应，一线战斗人员对撤退命令十分不理解，许多指挥官也感觉是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因此确实存在许多较为激烈的情绪。”
“即便第一防线已经证明敌人的压力？原本的部署已经不符合需要，会带来过大的伤亡，撤退是战略调整，政战官应该将这些让一线领会。”龙陵上将提醒道，“我们制定各种方案就是为了这些，部队必须随时能做部署的调整，战争钟摆舰队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当然，这是个问题。”军政部首席也是上将，不会低参谋长一头，“只是初生的猛兽，太跃跃欲试了而已。”
奥利维亚打断了他们，她轻笑了几声，将军们竖起耳朵，确认统帅真的在笑：“能感到屈辱，那挺好，说明还是有决心。”
言罢，统帅打开了战略态势图，星图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夹杂着ai干扰素的报告——
【第二防线主力在接应第一防线后完成撤离，由于提前进行后撤工作战列线力量仅有百分之二十七的损失】
而第三到第五防线更是由于距离最近，所有兵力全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灶神星——从此处舰桥向外看过去，仅仅一眼，就能看到许多更加贴近灶神星的星光。后撤不是返航，舰队没有回到这颗矮行星，而是在星球前端和两翼处集结。
【第一防线舰队损失最为巨大，共失去一艘耀斑与七艘流火，并有总计7艘损害过于严重，无法赶在主力接战前完成维修处理】
这一句话里，就是至少几千人的牺牲，但将军们态度如常。
“让他们退出战场——剩余的舰船，能够完成量子器材与遥控舰船的补充吗？”
这时，身穿红色的火星工研部负责人又骄傲地从十几米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请您放心，我的统帅！火星所有的船坞一直在24小时满负荷运作，由于采用了模块化拼接构型，由地面大批量生产船体和组件，然后在太空组装的流水线，我们的船坞平均61个小时就能出厂一批黑子级，而圈火星的蜂巢式干船坞已经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一个月，唯一限制军队列装的仅仅是人员的数量而已！”
“呵。”这声音来源于另一名工研部人士，与带红色条纹白大褂的火星不同，他们身上有一圈泰伯利亚绿，代表其来自特区星系的海伯利昂：“海伯利昂同样在竭力做战争资源的补充，虽然我们没有火卫一，二这样能改造成轨道阵列的卫星，但我们基于新星号设计制造的深空机动船坞系统，第一艘‘新月’号已经赶赴了灶神星，他会为包括耀斑级在内的舰船做一切支持。”
新月号？就是灶神星旁边那个带引擎的超级空间站？那东西有1.8，接近两公里长，但却是有龙骨，一体化而不是拼凑的巨物，不说其他，八百米的耀斑级也能开进它张开的臂膀里，在扩张出的脚手架里完成全面维修。它在前两天到来时，身上还挂满了支援一线的日珥级，一整个战争母舰的态势。
将军们会把那东西当成空间站也是必然的，因为即便有基于新星号打造的玄武级工业母舰，但人联对于舰船的体积认识还留在一公里以内。从几百米到一点八公里，这中间有一个让人还不能适应的跳跃。目前也就争风吃醋的两名工研部负责人背后的两个星球有能力建造公里级以上的船，将军们唯一可惜的是它们现在数量太少了。
要是早一点...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巨舰并非是因为阿尔法而诞生，而是早几年前的规划，战争事实加速了许多。但这些巨舰的出现无疑在揭示舰队未来的面貌，只要度过眼前。
干扰素证实了这点：【星月号强大的功能能够同时完成四艘耀斑级或12艘流火级的修复，第一防线主力能恢复战力依赖于此。】
然后ai又补充一点：【但如果没有火星补齐战列线损失，我们同样无法实现这一点。】
两个负责人彼此瞪了对方一眼，奥利维亚似乎乐意看到他们的竞争，而大约是因为某些原因，统帅对火星更青睐一点。
“基于各方面的保障，和各位的努力，现在的态势是，我们全部作战兵力，在防御失利的情况下，却基本没有损失。”
指挥舰基本尚存，自由意志舰队真正的损失船只只在个位数，于大局基本只是个零头，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也因此加深了对敌人的理解——阿尔法的态势如何？”
“仍在维持速度向灶神星靠近。”参谋长震声，“在早期它们还派出大量高速猎群对我方进行追击，被我军拦截后，便维持阵线避免了脱节。照这个态势它们在接下来的战斗将不会分兵。”
“看来阿尔法也摸清了我们，知道自己的优势是聚而不是散。”奥利维亚瞟了一眼倒计时的红色数字，“那就通知亨特上将，不用再执行原定的包围网计划，敌人没打算散——我需要战争钟摆和钢铁之环舰队作为预备队。上将，在观察到我们的后撤后，阿尔法还有过什么反应吗？”
答案是没有，人联在敌人那里也没有间谍。不论人联是示敌以弱还是别的，阿尔法都维持原本的方式，庙算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致了。
“敌军已突破第四防线的防御，预计一小时后，第五防线就将进入射程！”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随着最后时刻的到来，众人的神情越发严肃，就算统帅也双手离开了全息星图，重新握住她腰间的军刀。
“如前所说，我们的部下是有决心的，而指挥官需要将这些决心放在正确的位置——运筹的工作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吧，去把胜利带回来。”
舰桥内，诸多投影向统帅敬礼后消失，奥利维亚微微回礼，然后坐回自己的宝座。当参谋长的身影都消失后，这座舰桥一下就变得十分冷清。
“这场战斗我能做的也不多了——真理之眼号，启航。”奥利维亚对一旁的干扰素说道，“记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耀星的身姿。”
灶神星基地正上方，巨大的新月级移动船坞边，以零素航行折返的星火号正在巨舰侧翼延展出来的环形干船坞中停靠。无数的工程机器人围绕着船体飞行，它们正在为舰船修补那个跳帮入口的大洞。在几个小时里完成这样的修复哪怕是对新月号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它们可以用特种材料补上洞，修复内部的机库，加速道，整护传感器与外置炮塔等。
“虽然船体外形上看起来完整了，但防御力不可能与完好时相比，再遭到一轮湮灭炮就会直接打进战情甲板了。”
新月号的工程师提醒阿尔冯斯上校，而上校笑道：“放心，这一次我会用另一侧去抵挡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你们第一防线的已经打了够久了，上面说了，你们会安排到非正面的战场。只是加入战列线做遥控指挥，这次应该不会有短兵相接的时候。”工程主管将一份电子文件传过来，上校用自己的秘钥做了签名，舰船的维修工作基本就算完成了。通讯告退，但工程主管还是感慨了一声：“战斗打起来后，我们可能就很难派上用场了。本舰到时会先撤离战场，希望不要再见到你们。”
“那我就把这个当成祝福了。”
地球时间，自与敌军主力首次交火后七小时四十分钟，经过抢修的星火号船体主装甲完成修复，发动引擎，离开了新月级鹅妈妈一样的臂膀，重新行驶于灶神星周围的宙域，结束了四个小时的抢修。
但对上校来说就是，是终于结束了，好在自己采取的措施星火号并未遭到过湮灭炮的集火，得以保留完整，否则他真是要受不了上面给自己安排的一连串破事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艘经历了与敌军主力第一线血战的舰船，还有着被外星人跳帮过的经历——前所未有，所以一回来就传遍了全军。
在进入船坞后，除了打扫运走好几集装箱的外星人尸体，还组织了一次高强度的消杀工作。没人能弄明白为什么一线居然会有一大群工研部的生物学者，一支特勤队护送这些白大褂把尸体当宝一样带走了，然后一群boc的探员也紧急登船，因为他们是来搜索这艘船上可能存在的潜伏异形的，并且还对船员们进行精神检查——该死的，他们居然说外星人会影响心智，这是在看不起我们吗？
结果当然很明显，但确认彻底安全后，他们最后还迎来了军政部的官员。
上校永远忘不了这几名严重缺乏军人气质，其中两人甚至还梳着长发，戴着在如今人联几乎绝迹的眼镜——哪怕平光下依然有光影闪烁证明这是智能目镜，然后留着一嘴精致的，令人怀疑还打了蜡的卷胡子，所营造出一股复古气质，搭配上人联舰队的长款军大衣，令人怀疑这些是沙俄时代的贵族军官穿越过来的家伙。作为压轴出场，这些家伙佩戴着总署的纹章，并由另一支特勤队贴身保卫，派头极大。让这些自己一眼看不惯的家伙登上自己的军舰上校觉得很不是滋味，但他没得选。
因为为首的是还是一名中将，只不过那两颗将星有特别的花边，这代表是“特级”，或者说荣誉中将，享受待遇但无权职的那种。不过也是相对的，至少眼下他必须言听计从，将军不仅是来看望，这些军宣出身的行政官员也是来采集资料和素材的——他们仔细地询问了跳帮作战的细节，并调用了舰船上的监控，当得知由于准备妥当，船上除了几名伤员外，再无牺牲，就算是受伤最重的一名中尉也经过抢救和护理，基本能够回到岗位，然后舰船藉由理解了异形思路后，以跳帮为遮护避免遭受湮灭炮的集火，因而相对安然从敌境里逃脱时，军官团们既是惊叹，又有惋惜。
惊叹好理解，这惋惜是什么鬼？
“奥联科斯基教授，你怎么看？”
虽为荣誉将军，但言谈却以教授相称呼。戴眼镜的问留马尾的，后者顶着荣誉少将的肩章摆出了沉思者的造型，手指的动作角度都特么无可挑剔。这名叫奥联科斯基的少将抬起头来：“结构太过于简单，缺少足够扣人心弦的冲突，不过任由可挖掘之处。我能选出全篇的关键之处就在于——1，指挥官预测敌人的动向，因而大胆采取措施，这来自其专业能力，来自对敌人的了解，但更是一场豪赌。”
“但缺陷也很明显，缺乏一个具体的对手——当有异形的指挥官来作为心理博弈的对手戏...抱歉僭越，请继续。”
“2.尽管已做完整的部署，但仍有尽职的军人受困于一线，他们的抗争很适合做主要的第一视角。”
“3.最终的胜利以及时的救援告终，人员的，舰船的，都一样如此，可以形成一种统一，并将格局引导至更大的层面。”
众人点头，并提出：“可惜的是现实不够惨烈，应当将其扩大，更显悲壮。”
什么？感情我们做到零伤亡对你们来说还不是一件好事了？王八蛋，给我滚粗我的舰桥啊！
但他到底不敢这么说，而讨论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更大的损失，更多的牺牲，指挥官竭忠尽智，而船员们为责任英勇地奉献——而且是基于真实改编，一定能得到公众的认可！我提议这样做。”
说到兴头上了，另一名上校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主人公本身对军旅生涯感到倦怠，对家人的挂念，以及一次任务的失败让他产生了重大的自我怀疑。本想拒绝的他却被迫卷入这场战斗——舰长与他不和，但却不得不依仗他的能力。作为老兵的他在战斗中找回自己的责任感，并目睹众多的牺牲后，将情感转为愤怒...”
这句话让上校再也忍无可忍：“我以为我是来做战情汇报的，长官！我的部下不存在这样的人，作为舰长，所有船员也都是我的家人，同志！”
“别着急，年轻人。”
中将掏出一只烟斗，美滋滋地抽起了纳米烟。
“我知道你不太理解，但我们也在参与这场战斗，同时还需要你的帮助...不过舰长说的对，朴导，我们创作，最重要的是落于现实，真情方能感染。既然有真实的案例，就应当去采访本人去获取第一手的细节。”
“您说的是，我一定改正。”这家伙原来是导演，而且，好像还是业界知名？而他此时还很兴奋，“确实，现实远比想象精彩！除了跳帮战，还有一艘工程机勇敢与敌人空战搏斗，最后救下两架逃生舱？观众一定会觉得我在编造，但通过和现实的对比，更会产生轰动效应！”
这下把上校彻底弄无语了，而这位荣誉中将也不再卖关子。有参谋给自己“递纸条”，也就是传资料给自己，上校知道面前的这位乃是muv地位极高的一名艺术家，因为拥护人联授予了军衔。其他人也都一样，他们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这场战斗，只不过是另一个层面。
“战争的关键是人，而人的关键是精神。唤起人民的斗志，这比任何战争机器都重要。”吐出一口无味的轻烟，艺术将军感慨一声，“你们的事迹已经传出去了，立刻就激励了一线的战士！但这些故事军人看得懂，普通人可就未必，他们没那么专业，需要更多表面的...艺术加工，你明白的。音乐，电影，游戏，虚拟实景——我们打算改编你们的故事，去告诉后方的大众，军队在和什么战斗，为什么战斗，这些永恒的话题是讨论不尽的。”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中将放下烟斗，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先环视了周围，才沉声道：“我们都是muv主星系人，彼此就不卖关子了。在主星系里，锡拉的地位最高无可动摇，而特区，尽管被人联击败并收复，但他们相对于我们地位也高很多，因为我们一直都在扮演被拯救者的身份！”
如同一场密谋，他们全都凑了过来：“所以，何时轮到我们来为自己正名呢？那就需要靠这场战争。我们必须争取在人联内部的地位，尤其是在未来可能更多降沉人类加入的情况下，直辖地球就是个危险的信号，但我们怎么能和一颗核废土星球相提并论呢！”
是舆论战！只不过是对内的，这下上校明白了，但他又不明白，因为在他看来——“觉得我们想多了，因为领袖是公平的？也许，但自古以来，想多比想少好。”
说到这里，中将郑重地说了一声：“这次行动，是由muv理事会，星辰艺术协会，第二极客联盟，和我们自由意志舰队军政部一同联合，由拉托诺娃上将授权的。而现在，上校，我必须询问你，你是否愿意为了你出生的故土，为了muv地球，为了自由意志舰队的声誉，加入到我们当中来？请放心，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只是关键时配合一下公关行动——对了，还有你的船员们...你愿意吗？”
到这个份上了，还能不愿意吗？
当舰船启航，阿尔冯斯上校如同摆脱了一场噩梦，解脱似的指挥舰船奔赴岗位。只是，一想到自己未来的“不得自由”，他就一阵郁郁，就连即将面对的大战似乎都不能让他打起精神了。
“舰长，埃及号的船员自愿留下，已分配到岗位上了。”参谋发来联系，让他从郁郁中解脱出来，“还有那个工程师团队，他们也志愿留下协助后勤工作。”
“请再度转告，我们对他们有说不完的感谢。”
言罢，上校集中精神，舰船前行，加速，飞上灶神星之顶！
在他面前，有一条人工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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