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他们...祂来了
毁灭，无尽的毁灭
但却是加之于子民身上的毁灭！
永光，请您睁开双眼，看着您的子民！
一场极近距离的伽马风暴在世界舰的正前方耀眼地爆发，光辉照亮天地，而这无与伦比的冲击也囊括了世界舰正面的全部身躯。
爆炸是在内部发生的，它释放冲击的刹那，在奥利维亚的眼前，这座比肩小行星的方舟此前在要塞群重炮面前显得坚不可摧的正面外壳如同气球一样鼓起——自然不是真的膨胀，并且画面只是瞬间，唯有将每一帧都落入眼里的义体人才能捕捉。那个令舰队无从下手的镂空外壳被爆炸的冲击吹了出来，正面宽约十公里高好几公里的超巨星碎片被十公斤反物质制成的冥古宙炸飞了出来，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个反射着伽马射线并燃烧着红莲业火的漆黑大洞。
这种场面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腻——人联的最强武器到底没有让人失望，如果是一台庇护方舟恐怕连飞出碎片的机会都没有，将全部湮灭于热浪之中。可这是世界舰，尽管等效四亿吨当量的爆炸就发生在身上，尽管光芒的闪耀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可山一样宏伟的它也只是被炸掉了一层外壳和小半部分身躯而已。
而已？
没人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当光热散去观测效果重归人们眼前，舰队军人们无不发出惊叹的声音，为耀星级，也为世界方舟——当剥离了那层外壳后，人们才终于看清楚这东西真正的模样。方舟中心的直径确实有24公里，但作为一个碟形的外壳与中间的内核却是中空分隔开的。最中心的内核厚度测算只有五公里，但延展出了许多冰骨的交叉枝节，如同脚手架般向外延展出数公里并组成一个巨大的镂空外壳（如图）。冥古宙轰击在圆盘的内核边缘，爆炸毁灭了躯干上的枝条因而剥离下了部分结构。
这一大块飞出来的残骸幸运地没有被蒸发，并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一座黑石要塞。要塞不闪不避，在镜头上人们能够看见这些镂空结构上许多蜂窝状六角形的平台，令人联想到这世界方舟似乎便是以这些树枝状的结构生长出来的。而更令舰队关注的是暴露出来的内核，虽然依旧庞大，但去掉了外壳的保护看起来也只是一台拉长放大的庇护方舟而已，冥古宙的爆炸在内核圆盘的一端制造了一个半径达到四公里的半圆形缺口，如同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月饼。
而这时，此前还在从镂空结构里射出的湮灭炮也偃旗息鼓，在世界舰内核上人们找到了如鬼眼那般的“眼部”痕迹，但都呈现一片灰暗，似乎没有启动。以爆炸为核心向外扩散，这块光洁的内核表面也到处布满了裂纹，一些侦察机无畏地飞进去，让镜头后面的人看见了爆炸对整体结构的破坏，许多裂纹甚至上升到了从内核延伸出去的枝干上，这让奥利维亚格外感到有趣，也令军人们如梦初醒。
“统帅已经将敌人的防御削弱！”
战列线调整姿态，主力舰队调转炮口，人们充满了振奋。
“向缺口处，开火！”
刹那间，战场的闪光再度爆发，所有舰船无论远近，都开始对准暴露出来的内核展开攻击！
黑子级们爆发了齐射，尽管数量只有战前的一半，但是其声势却未曾有过减少，尤其是在没有其他敌人的干扰后，以绝对的精确和绝对的整齐，一时间上千门亚光速的炮弹排着队奏响于世界舰的外壳——轰，轰轰！携带战术核武的毁伤力，每一颗炮弹都在已经产生裂纹的内核上炸出更多的裂纹，再强大的材料也无法抵御这毫不停歇的打击应力，前一枚粉碎，后一枚落得更深，就像敲钉子一样就沿着冥古宙开出的缺口打进去，在已经掉肉的地方扯下更多的肉！
战列线炮击的密度令主力舰队根本无法加入其中，但它们另有目标。侦查已经在世界舰表面发现了大量湮灭炮或疑似的位置，那么这些耀斑与流火就沿着方舟上下搜索这些位置。皓日之锤与副炮火力全开，没人知道异形为何不启动这些武器，但以防万一，一定要在发生意外前将其捣毁！让实弹炸开那些眼球外层的冰骨防护，为了增大威力，紧急调用一批皓日之锤使用的反物质电池给炮组作为实弹！
上千发反物质炮弹，哪怕只是毫克级，也几乎能平铺表面。不等激光爆发，主力舰扣掉了方舟内一切可能是火力区位的地方，然后自知自己的常规火力不能对内核造成太多破坏，于是便瞄准了方舟外壳以及其上的一切外设，不管那些到底是什么，先炸了准没错！
“这里是回声中队，我们在世界舰上有重大发现。”
一大群战斗机以灵巧的身姿，慢速穿行在这在许多由冰骨枝条组成的镂空结构内。它们的驾驶员透过远程显示观察着巨舰内的一切，这确有发现，比如在多层次的镂空外壳中某些巨大的平台上发现一些如同胚胎般的装置，抵近观看时从中赫然发现了鬼眼那未完全的身姿。
“指挥部确认，授权发射导弹，务必将这些东西被激活前将它们彻底摧毁！”
“中队收到，战略弹头投放中。”
在打响了战斗的第一枪后，奥利维亚和她的真理之眼号便只是看着人联舰队对方舟的猛烈围攻。一轮轮核爆的火球在巨舰内部升腾而起，反物质的闪光模糊了光学观测，而弹道计算器上，舰队的炮火始终维持在近五位数上——
但还不够，这些攻击虽然强烈，但却并不能改变异形们的决心，它们还没有感觉到足够的压力。
“伶舟子兰，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奥利维亚的目光移向一旁的投影里，面前的男人身姿略有些佝偻，脸色即便是投影也能看出明显的病态，仿佛失血过多——上一次统帅没有对来者有什么客气的态度，但这一次，奥利维亚也略微欠身向对方弯腰致意，后者一时愕然，只能拄着支撑的手杖回以大礼。
“抬起你的头来，这场战争能够走到如今这般符合预料的最好结果，你居功至伟。但荧惑行动是保密的，你的功绩无人知晓，但我的敬意你应当领受。”
统帅还是那么强硬，他不得不尽力站起身来：“很抱歉统帅，我的大脑...还需要做出整理，子民的信息让我有些恍惚。但为人联，我愿奉献一切。”
“下次再交出一切吧，这次你只需要在这协助就行。”统帅没有废话，“我的要求能做到吗？告诉那些异形，要么毁灭，要么投降。”
“请原谅，统帅，这并非我不愿意，而是这几乎没有可能。”
子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一只还是人类的，但另一只却瞳孔放大黝黑无比，身上时不时还有零素的光辉闪烁。
“这不是我不能传递，也不是它们不会聆听，但子民们直到毁灭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它们根本没有做出回答的权利，它们，甚至不能思考您要我传递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统帅皱眉，表示不解，而子兰搜索着自己有些分裂的脑海，皱着眉头似乎忍受着痛苦：“就算是枢机团的豫光，保留了最多的自我也无法突破它们基因与灵魂里的镣铐，就像计算机锁定了权限，除了主人，没有任何子民可以与异种沟通——抱歉，这就是阿尔法对我们的称呼。”
奥利维亚略显惊讶：“你是说，阿尔法不和我们沟通的原因，是因为永光不允许它们这么做？”
“这是一种烙印在大脑深处的禁锢，形同钢印，并有上千个循环...不下十万年，代代相传。”子兰额头青筋暴起，“它甚至在阻止我和您交谈！但我不是阿尔法，我是人类！（痛哼）您说对了，让子民能够自由的交流是一种风险，因为权势没有永恒，除非不可辩驳的高等。如果不是需要豫光来作为智慧的执行，逐光来充当意志的节点，永光甚至会剥夺最后的自我。”
想象一下，如果豫光拥有和人一样的自由，它们还会甘愿漂泊，甘愿沦为工具，甘愿迎接必死的战斗，还会不惜一切地为永光效忠吗？
“美名其曰为了族群的延误，却让族群退化，为了守护文明，却将文明扼杀——没有子民，唯有永光，除此之外，一切皆可抛弃。”伶舟子兰回答道，“统帅，您的意志我不能直接传达，但也无需传达，因为子民会不惜一切保护永光，我猜阿尔法已经在唤醒这位沉睡的统治者了，而这个还有自我的生物如果不想死，就一定会主动发来信息。”统帅颔首，作为曾经见证过典籍的人，她判断出了子兰话语的合理性。除了这个世界舰上的永光在沉睡让她好奇外，她还有一些问题。
比如，永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每个世界舰上只有一个，而不是繁衍成更多的族群？这些永光和先古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既然可能存在交流，统帅便再度延后了启动冥古宙的时间。唯有胜券在握的谈判才是有意义的，只是也得知道对象会是什么样的——“第五地球，也有一只永光。我们已经与当地人进行了接洽，你知道吧...他们可没有提到任何存在的交流。”
子兰点头，但沉默不言，统帅却已明了：“人不会和砧板上的鱼肉谈判，永光也一样是么。”
然后统帅冷笑一声：“你说，要是这个生物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鱼肉，又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呢？”
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只见统帅坐回座椅，伸手，从义体掌心投影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舰模型。小巧精致，奥利维亚很喜欢地在上面拨弄了一下。
“我不喜欢它现在的样子，可以改一改。”
片刻之后，人联舰队接到命令，暂停对世界舰内核的攻击——如果异形已经在唤醒永光，刚才的打击足以给它们以紧迫感，也足以给那位安眠的永光做闹钟。舰队的攻击需要更加有目的，因为在刚才的谈话后，奥利维亚有些改主意了。
从真理之眼号正面的炮口中，再度射出一道致密的伽马刀。强化过的裁决之锤在能量的密度上没有本质的强化，但是总量更甚从前，无形光刀划过连接外壳与内核那些枝节，舰体略微平移，裁决之锤将数十条此类枝干全部切开！
而下一秒，接到来到旗舰直接命令，所有的火力再度爆发，一起集中那些枝条。实弹，光束，甚至核弹，舰队忠诚地履行使命，比起开山般试图捣毁岛屿般的内核，这些工作的进度就快多了，从正面到背面，从上到下，失去了枝条的连接外壳不用谁去推一把，惯性下便会脱离掉，如同剥去鸡蛋壳，不过十几分钟，方舟大部分的内核就暴露在外，失去了外层它体积缩水了不少，但仍然巨大。
这让舰队军人们更感高兴，原来这就是统帅的目的，没有遮蔽和保护，打击就变得更加容易多了，他们可以寻找任何结构上可能存在的薄弱点来发起进攻，但统帅仍有安排——她命令黑石要塞瞄准巨舰的边缘区域，施展冥府之锤！
冷光阵列喷薄而出！要塞的寒武纪阵列以自身产生高温为代价，将方舟的温度做极端的置换。寒冷，是一种容易被忽视的力量，零上两百摄氏度钢铁只是能烤肉，但零下两百则会失去金属键的效力脆若玻璃，但冷激光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真正让冥府之锤变得可怕的是要塞一口气放出的上百吨玻色子物质——这种爱因斯坦凝聚态材料制备的难度比反物质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一旦释放，它们会从量子层面终止周围环境的一切运动，如同按下暂停键。
一个手提箱大剂量的玻色子物质，足够填充八个足球场的空间，而要塞的一次喷发，能够将半径超过三公里的立体空间冻结。寒霜之光一过，舰队的打击紧随其后，一炮下去，刚才还极为难啃的内核主体爆出数十万吨的冰粉，一下就砍去了一大圈！
舰队欢呼，但统帅却无反应，所以这个流程持续不停。每一次冥府之锤都会冻结世界舰内核的边缘，然后舰队再沿着边进行轰击。一点一点，一公里接着一公里，原本直径24公里的身躯一点点被敲成了20，18，最后一个小时过去，敲成了15公里！
有效，非常有效，但是这个过程中军人们也在一次次的欢呼后开始感觉到某些不对，因为尽管打击在进行，并且卓有成效，但是，统帅却并没有展现出要消灭敌人的意思。
为什么？因为任何明智的指挥官都很清楚，这场战斗事实上已经可以结束了。从耀星级那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冥古宙打击开始就确定了，只需要再来几次，转为毁灭星体打造的超级武器怎么不能将这个东西炸成齑粉。而就算是冥府之锤，为什么不对世界舰的中心而是边缘发动攻击？
士兵们不敢妄言，不过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他们不介意多享受这么一个过程。不过他们不知道，另外一些人却知道。
他们就是一直在战场边缘的boc人员，承担着捕捉敌人可能动向的使命。
信息之海晦涩黑暗，陷入冥想的引渡者们如同将自己浸泡在深渊的池水里，如下沉的潜艇，实施静谧的观察。伊妮娅正凝望着世界舰的所在，已经很多个小时了，作为人类中的翘楚，她已经从上面接收到了大量逸散的情感。
这些情感随着战斗的进行也在变化，她不太能分辨阿尔法的情绪，因为这些生物少有波动，但每一次波动的变化也因此更加明显。慢慢地，她从中区分到了惊讶——焦虑——恐惧？是的，外星人身上出现了仓皇，这是她自己的判断，伊妮娅说不准是不是应该报告上去，没有证据，可能会误导军情。
所以她继续凝望——小黑怪已经不能再进行了，因为它不想看到生命被夺走，比起人类，这些生物格外纯良。嗯，不能分心，会长要求大家探查可能存在的
就在这一刻，伊妮娅的身躯一下僵住了。
混沌之中，看起来毫无动静，自己的同僚们便没有感觉。可是伊妮娅不一样，虽然什么具体的东西都没出现，但就好像有一个什么巨大的影子投射到了自己身上，仅仅只是因为黑暗重叠导致没有发现，可是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唔！”
伊妮娅喉头一紧，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片刻后突然站起，穿过一个个冥想的队员，将双手伸进了心灵信标的隔离护盾中。防内不防外的护盾一穿而过，双手按在人工神印上的伊妮娅睁大了眼睛，她的瞳孔在此刻急剧放大，作为能够排入人联前几的异能者，伊妮娅的口鼻里正不断涌出血来，并且不断咳嗽。
“祂...醒了...所有人，快——”
信息之海，一股波涛，若汹涌的浪潮翻腾而起！这信号伴随着人联布置在此的信标网络一路传递，一艘又一艘搭乘boc的黑子级上，数十上百名引渡者在同一时间发出尖叫，这尖叫汇成的精神波动如此凶猛地传递，跨越空间的阻隔，此时正以投影方式在统帅身边的伶舟子兰似有感应。他眉头一皱，然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极为惊恐。
人联最强异能者，此时居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然后抱着脑袋大喝道：“我不受你的命令，我不是你的子民，不，你休想！”
“怎么回事？”
毫无感觉的奥利维亚注意到了自己顾问的异常，但不等回应，真理之眼号的干扰素突然跳出。
“指挥官，我军总共26艘黑玉级boc特勤舰的指挥官同时越级请求与旗舰通话——情况极端异常，我不得不违背标准流程向您提出申请。”ai冷静地说道，然后提醒道，“即便以最粗略的标准，这些人员的表现依旧十分可疑，请您做好准备。”
奥利维亚不由自主地握住手里的军刀，她关切地看向一旁痛苦挣扎的伶舟子兰，但还不待统帅喊出某个名字，伶舟子兰突然身子一僵，恢复平静一般站了起来。只是那双瞳孔放大的眼睛和没有任何神态的表情，绝非人类。
统帅低下头，阴影爬上了她的眼窝。扶着军刀她站了起来，但想了一下，她又松开刀。
“来了吗？把他们...把祂，接进来，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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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是加之于子民身上的毁灭！
永光，请您睁开双眼，看着您的子民！
一场极近距离的伽马风暴在世界舰的正前方耀眼地爆发，光辉照亮天地，而这无与伦比的冲击也囊括了世界舰正面的全部身躯。
爆炸是在内部发生的，它释放冲击的刹那，在奥利维亚的眼前，这座比肩小行星的方舟此前在要塞群重炮面前显得坚不可摧的正面外壳如同气球一样鼓起——自然不是真的膨胀，并且画面只是瞬间，唯有将每一帧都落入眼里的义体人才能捕捉。那个令舰队无从下手的镂空外壳被爆炸的冲击吹了出来，正面宽约十公里高好几公里的超巨星碎片被十公斤反物质制成的冥古宙炸飞了出来，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个反射着伽马射线并燃烧着红莲业火的漆黑大洞。
这种场面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腻——人联的最强武器到底没有让人失望，如果是一台庇护方舟恐怕连飞出碎片的机会都没有，将全部湮灭于热浪之中。可这是世界舰，尽管等效四亿吨当量的爆炸就发生在身上，尽管光芒的闪耀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可山一样宏伟的它也只是被炸掉了一层外壳和小半部分身躯而已。
而已？
没人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当光热散去观测效果重归人们眼前，舰队军人们无不发出惊叹的声音，为耀星级，也为世界方舟——当剥离了那层外壳后，人们才终于看清楚这东西真正的模样。方舟中心的直径确实有24公里，但作为一个碟形的外壳与中间的内核却是中空分隔开的。最中心的内核厚度测算只有五公里，但延展出了许多冰骨的交叉枝节，如同脚手架般向外延展出数公里并组成一个巨大的镂空外壳（如图）。冥古宙轰击在圆盘的内核边缘，爆炸毁灭了躯干上的枝条因而剥离下了部分结构。
这一大块飞出来的残骸幸运地没有被蒸发，并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一座黑石要塞。要塞不闪不避，在镜头上人们能够看见这些镂空结构上许多蜂窝状六角形的平台，令人联想到这世界方舟似乎便是以这些树枝状的结构生长出来的。而更令舰队关注的是暴露出来的内核，虽然依旧庞大，但去掉了外壳的保护看起来也只是一台拉长放大的庇护方舟而已，冥古宙的爆炸在内核圆盘的一端制造了一个半径达到四公里的半圆形缺口，如同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月饼。
而这时，此前还在从镂空结构里射出的湮灭炮也偃旗息鼓，在世界舰内核上人们找到了如鬼眼那般的“眼部”痕迹，但都呈现一片灰暗，似乎没有启动。以爆炸为核心向外扩散，这块光洁的内核表面也到处布满了裂纹，一些侦察机无畏地飞进去，让镜头后面的人看见了爆炸对整体结构的破坏，许多裂纹甚至上升到了从内核延伸出去的枝干上，这让奥利维亚格外感到有趣，也令军人们如梦初醒。
“统帅已经将敌人的防御削弱！”
战列线调整姿态，主力舰队调转炮口，人们充满了振奋。
“向缺口处，开火！”
刹那间，战场的闪光再度爆发，所有舰船无论远近，都开始对准暴露出来的内核展开攻击！
黑子级们爆发了齐射，尽管数量只有战前的一半，但是其声势却未曾有过减少，尤其是在没有其他敌人的干扰后，以绝对的精确和绝对的整齐，一时间上千门亚光速的炮弹排着队奏响于世界舰的外壳——轰，轰轰！携带战术核武的毁伤力，每一颗炮弹都在已经产生裂纹的内核上炸出更多的裂纹，再强大的材料也无法抵御这毫不停歇的打击应力，前一枚粉碎，后一枚落得更深，就像敲钉子一样就沿着冥古宙开出的缺口打进去，在已经掉肉的地方扯下更多的肉！
战列线炮击的密度令主力舰队根本无法加入其中，但它们另有目标。侦查已经在世界舰表面发现了大量湮灭炮或疑似的位置，那么这些耀斑与流火就沿着方舟上下搜索这些位置。皓日之锤与副炮火力全开，没人知道异形为何不启动这些武器，但以防万一，一定要在发生意外前将其捣毁！让实弹炸开那些眼球外层的冰骨防护，为了增大威力，紧急调用一批皓日之锤使用的反物质电池给炮组作为实弹！
上千发反物质炮弹，哪怕只是毫克级，也几乎能平铺表面。不等激光爆发，主力舰扣掉了方舟内一切可能是火力区位的地方，然后自知自己的常规火力不能对内核造成太多破坏，于是便瞄准了方舟外壳以及其上的一切外设，不管那些到底是什么，先炸了准没错！
“这里是回声中队，我们在世界舰上有重大发现。”
一大群战斗机以灵巧的身姿，慢速穿行在这在许多由冰骨枝条组成的镂空结构内。它们的驾驶员透过远程显示观察着巨舰内的一切，这确有发现，比如在多层次的镂空外壳中某些巨大的平台上发现一些如同胚胎般的装置，抵近观看时从中赫然发现了鬼眼那未完全的身姿。
“指挥部确认，授权发射导弹，务必将这些东西被激活前将它们彻底摧毁！”
“中队收到，战略弹头投放中。”
在打响了战斗的第一枪后，奥利维亚和她的真理之眼号便只是看着人联舰队对方舟的猛烈围攻。一轮轮核爆的火球在巨舰内部升腾而起，反物质的闪光模糊了光学观测，而弹道计算器上，舰队的炮火始终维持在近五位数上——
但还不够，这些攻击虽然强烈，但却并不能改变异形们的决心，它们还没有感觉到足够的压力。
“伶舟子兰，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奥利维亚的目光移向一旁的投影里，面前的男人身姿略有些佝偻，脸色即便是投影也能看出明显的病态，仿佛失血过多——上一次统帅没有对来者有什么客气的态度，但这一次，奥利维亚也略微欠身向对方弯腰致意，后者一时愕然，只能拄着支撑的手杖回以大礼。
“抬起你的头来，这场战争能够走到如今这般符合预料的最好结果，你居功至伟。但荧惑行动是保密的，你的功绩无人知晓，但我的敬意你应当领受。”
统帅还是那么强硬，他不得不尽力站起身来：“很抱歉统帅，我的大脑...还需要做出整理，子民的信息让我有些恍惚。但为人联，我愿奉献一切。”
“下次再交出一切吧，这次你只需要在这协助就行。”统帅没有废话，“我的要求能做到吗？告诉那些异形，要么毁灭，要么投降。”
“请原谅，统帅，这并非我不愿意，而是这几乎没有可能。”
子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一只还是人类的，但另一只却瞳孔放大黝黑无比，身上时不时还有零素的光辉闪烁。
“这不是我不能传递，也不是它们不会聆听，但子民们直到毁灭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它们根本没有做出回答的权利，它们，甚至不能思考您要我传递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统帅皱眉，表示不解，而子兰搜索着自己有些分裂的脑海，皱着眉头似乎忍受着痛苦：“就算是枢机团的豫光，保留了最多的自我也无法突破它们基因与灵魂里的镣铐，就像计算机锁定了权限，除了主人，没有任何子民可以与异种沟通——抱歉，这就是阿尔法对我们的称呼。”
奥利维亚略显惊讶：“你是说，阿尔法不和我们沟通的原因，是因为永光不允许它们这么做？”
“这是一种烙印在大脑深处的禁锢，形同钢印，并有上千个循环...不下十万年，代代相传。”子兰额头青筋暴起，“它甚至在阻止我和您交谈！但我不是阿尔法，我是人类！（痛哼）您说对了，让子民能够自由的交流是一种风险，因为权势没有永恒，除非不可辩驳的高等。如果不是需要豫光来作为智慧的执行，逐光来充当意志的节点，永光甚至会剥夺最后的自我。”
想象一下，如果豫光拥有和人一样的自由，它们还会甘愿漂泊，甘愿沦为工具，甘愿迎接必死的战斗，还会不惜一切地为永光效忠吗？
“美名其曰为了族群的延误，却让族群退化，为了守护文明，却将文明扼杀——没有子民，唯有永光，除此之外，一切皆可抛弃。”伶舟子兰回答道，“统帅，您的意志我不能直接传达，但也无需传达，因为子民会不惜一切保护永光，我猜阿尔法已经在唤醒这位沉睡的统治者了，而这个还有自我的生物如果不想死，就一定会主动发来信息。”统帅颔首，作为曾经见证过典籍的人，她判断出了子兰话语的合理性。除了这个世界舰上的永光在沉睡让她好奇外，她还有一些问题。
比如，永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每个世界舰上只有一个，而不是繁衍成更多的族群？这些永光和先古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既然可能存在交流，统帅便再度延后了启动冥古宙的时间。唯有胜券在握的谈判才是有意义的，只是也得知道对象会是什么样的——“第五地球，也有一只永光。我们已经与当地人进行了接洽，你知道吧...他们可没有提到任何存在的交流。”
子兰点头，但沉默不言，统帅却已明了：“人不会和砧板上的鱼肉谈判，永光也一样是么。”
然后统帅冷笑一声：“你说，要是这个生物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了鱼肉，又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呢？”
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只见统帅坐回座椅，伸手，从义体掌心投影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舰模型。小巧精致，奥利维亚很喜欢地在上面拨弄了一下。
“我不喜欢它现在的样子，可以改一改。”
片刻之后，人联舰队接到命令，暂停对世界舰内核的攻击——如果异形已经在唤醒永光，刚才的打击足以给它们以紧迫感，也足以给那位安眠的永光做闹钟。舰队的攻击需要更加有目的，因为在刚才的谈话后，奥利维亚有些改主意了。
从真理之眼号正面的炮口中，再度射出一道致密的伽马刀。强化过的裁决之锤在能量的密度上没有本质的强化，但是总量更甚从前，无形光刀划过连接外壳与内核那些枝节，舰体略微平移，裁决之锤将数十条此类枝干全部切开！
而下一秒，接到来到旗舰直接命令，所有的火力再度爆发，一起集中那些枝条。实弹，光束，甚至核弹，舰队忠诚地履行使命，比起开山般试图捣毁岛屿般的内核，这些工作的进度就快多了，从正面到背面，从上到下，失去了枝条的连接外壳不用谁去推一把，惯性下便会脱离掉，如同剥去鸡蛋壳，不过十几分钟，方舟大部分的内核就暴露在外，失去了外层它体积缩水了不少，但仍然巨大。
这让舰队军人们更感高兴，原来这就是统帅的目的，没有遮蔽和保护，打击就变得更加容易多了，他们可以寻找任何结构上可能存在的薄弱点来发起进攻，但统帅仍有安排——她命令黑石要塞瞄准巨舰的边缘区域，施展冥府之锤！
冷光阵列喷薄而出！要塞的寒武纪阵列以自身产生高温为代价，将方舟的温度做极端的置换。寒冷，是一种容易被忽视的力量，零上两百摄氏度钢铁只是能烤肉，但零下两百则会失去金属键的效力脆若玻璃，但冷激光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真正让冥府之锤变得可怕的是要塞一口气放出的上百吨玻色子物质——这种爱因斯坦凝聚态材料制备的难度比反物质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一旦释放，它们会从量子层面终止周围环境的一切运动，如同按下暂停键。
一个手提箱大剂量的玻色子物质，足够填充八个足球场的空间，而要塞的一次喷发，能够将半径超过三公里的立体空间冻结。寒霜之光一过，舰队的打击紧随其后，一炮下去，刚才还极为难啃的内核主体爆出数十万吨的冰粉，一下就砍去了一大圈！
舰队欢呼，但统帅却无反应，所以这个流程持续不停。每一次冥府之锤都会冻结世界舰内核的边缘，然后舰队再沿着边进行轰击。一点一点，一公里接着一公里，原本直径24公里的身躯一点点被敲成了20，18，最后一个小时过去，敲成了15公里！
有效，非常有效，但是这个过程中军人们也在一次次的欢呼后开始感觉到某些不对，因为尽管打击在进行，并且卓有成效，但是，统帅却并没有展现出要消灭敌人的意思。
为什么？因为任何明智的指挥官都很清楚，这场战斗事实上已经可以结束了。从耀星级那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冥古宙打击开始就确定了，只需要再来几次，转为毁灭星体打造的超级武器怎么不能将这个东西炸成齑粉。而就算是冥府之锤，为什么不对世界舰的中心而是边缘发动攻击？
士兵们不敢妄言，不过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他们不介意多享受这么一个过程。不过他们不知道，另外一些人却知道。
他们就是一直在战场边缘的boc人员，承担着捕捉敌人可能动向的使命。
信息之海晦涩黑暗，陷入冥想的引渡者们如同将自己浸泡在深渊的池水里，如下沉的潜艇，实施静谧的观察。伊妮娅正凝望着世界舰的所在，已经很多个小时了，作为人类中的翘楚，她已经从上面接收到了大量逸散的情感。
这些情感随着战斗的进行也在变化，她不太能分辨阿尔法的情绪，因为这些生物少有波动，但每一次波动的变化也因此更加明显。慢慢地，她从中区分到了惊讶——焦虑——恐惧？是的，外星人身上出现了仓皇，这是她自己的判断，伊妮娅说不准是不是应该报告上去，没有证据，可能会误导军情。
所以她继续凝望——小黑怪已经不能再进行了，因为它不想看到生命被夺走，比起人类，这些生物格外纯良。嗯，不能分心，会长要求大家探查可能存在的
就在这一刻，伊妮娅的身躯一下僵住了。
混沌之中，看起来毫无动静，自己的同僚们便没有感觉。可是伊妮娅不一样，虽然什么具体的东西都没出现，但就好像有一个什么巨大的影子投射到了自己身上，仅仅只是因为黑暗重叠导致没有发现，可是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唔！”
伊妮娅喉头一紧，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片刻后突然站起，穿过一个个冥想的队员，将双手伸进了心灵信标的隔离护盾中。防内不防外的护盾一穿而过，双手按在人工神印上的伊妮娅睁大了眼睛，她的瞳孔在此刻急剧放大，作为能够排入人联前几的异能者，伊妮娅的口鼻里正不断涌出血来，并且不断咳嗽。
“祂...醒了...所有人，快——”
信息之海，一股波涛，若汹涌的浪潮翻腾而起！这信号伴随着人联布置在此的信标网络一路传递，一艘又一艘搭乘boc的黑子级上，数十上百名引渡者在同一时间发出尖叫，这尖叫汇成的精神波动如此凶猛地传递，跨越空间的阻隔，此时正以投影方式在统帅身边的伶舟子兰似有感应。他眉头一皱，然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极为惊恐。
人联最强异能者，此时居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然后抱着脑袋大喝道：“我不受你的命令，我不是你的子民，不，你休想！”
“怎么回事？”
毫无感觉的奥利维亚注意到了自己顾问的异常，但不等回应，真理之眼号的干扰素突然跳出。
“指挥官，我军总共26艘黑玉级boc特勤舰的指挥官同时越级请求与旗舰通话——情况极端异常，我不得不违背标准流程向您提出申请。”ai冷静地说道，然后提醒道，“即便以最粗略的标准，这些人员的表现依旧十分可疑，请您做好准备。”
奥利维亚不由自主地握住手里的军刀，她关切地看向一旁痛苦挣扎的伶舟子兰，但还不待统帅喊出某个名字，伶舟子兰突然身子一僵，恢复平静一般站了起来。只是那双瞳孔放大的眼睛和没有任何神态的表情，绝非人类。
统帅低下头，阴影爬上了她的眼窝。扶着军刀她站了起来，但想了一下，她又松开刀。
“来了吗？把他们...把祂，接进来，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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