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缩风暴· 完 人联与军团
贴于低空飞行的巡飞弹难以被雷达所捕捉，不仅是因为飞得低，也是因为它们太小了。尽管发现不是问题，可是雷达难以引导防空武器进行精确的拦截——尤其是考虑到这是一支非专业装甲作战的精锐轻步兵人形混合连的情况下，牡鹿的双联37高炮就已经是他们手头最好的野战防空了。
嗡嗡的声音大过一千只苍蝇振翅，比苍蝇更让人心中焦躁的是警报的到来远远没有给予士兵们足够的时间——这不在预料当中，情报里也没有提到会有这样的攻击，但战争就是如此永远不让人有所意料，所以除了在一片漆黑中用步枪，机枪和高炮朝着声音袭来的方向激烈开火以外，军官也在大声呼喊着。
“找掩护！”
拿枪弹在黑夜中没有引导地射击在20高度差贴着地面起伏飞行的拳头大小巡飞弹，想要命中的难度和蒙着眼睛手枪射击苍蝇的难度相差无几。这些恶毒的小玩意自带微形摄像头与处理器，在它们的火控中已经把这块区域的地形扫描刻在了电路上。从渗透到分散，最快速度能达到150km每小时的小巡飞弹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并一头扎下！
不管是破碎也好还是因为射击而解体都一样，容器内的蓝色泰伯利亚液体接触到空气便迅速地汽化与之混合了起来。人联终究无法摆脱泰伯利亚这种残暴的武器，因为只有它这样的烈性物体才能在这么小的巡飞弹身上发挥作用，否则一般来说巡飞弹的装药不会大于一枚迫击炮，根本做不到威胁这支苏军。
但它偏偏是泰伯利亚，还是本身就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蓝色品质，这就代表了发射者的决心就是不留活口。
没有声音，因为耳膜早已破碎耳蜗也没有了功能，空气燃烧放出光亮的一瞬间这个世界似乎也只剩光芒，然后，天塌了。
爆炸的瞬间形成的冲击波重重地拍击在地面，万倍大气压下人体只会在一瞬间连着头骨被拍扁。这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独眼巨人机器人被打进了地下，那些耸立的军事装备在爆轰之下粉碎变形再无作用，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融为废铁！
土丘都被拍平，一处处爆轰之下将整个苏军防御圈都囊括其中，无有幸免。由于起爆点如此之多，那些被冲击波吹起来的人和物，他们已经被一面超音速冲击波墙壁一般推着飞了，却不料身后又撞上另一道相同的冲击波，就好比一双大手合在一起拍出清澈的声音，夹杂着血肉和骨骼混在一起的软糯声——
没有痛苦大概是它最大的仁慈...刚才还一切井井有条的防御圈被炸了个七零八落，这样的攻击很难不让人想起十二年前的大战，那个炮火纷飞人命賎如杂草的年代，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一切又回到了自己眼前了呢？
蘑菇云拔地而起，凶猛的冲击波下谁也无法幸免，叶戈尔上尉的阿瑞斯战甲压低身子正面迎接了冲击波，机甲的双足在地面滑动了不下两米，但他总算将一个小队的士兵给保护了起来。这是他的连部，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从12年前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弟兄——
“还有人活着吗！”
上尉吼叫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通讯器上的闪光：“重整防线，向坠落点靠拢，还有人活着吗？”
还有的，封闭型的战壕能够抵御这样的攻击，战壕永远是对炮击与轰炸最好的防御，哪怕是接近云爆弹的液泰轰炸下做了密封性的防御设施——战壕里或者载具里还有大量幸存者，但谁也无法预估攻击是否已经停止
“坠机地点附近的部队，尽可能向坠落点的飞船靠拢，这里相对...”
阿瑞斯机甲的防空警报不适时地响起，叶戈尔上尉的内心如坠冰窟，天穹之上已经再次出现了导弹的尾焰光芒。熊熊烈焰燃烧在这大气刚刚回流的土地上，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市。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今夜最亮的火炬，从李悳，到幕后的那双眼睛。
“代理人，将你们数据核心备份上传给我。”
带领着黑色军团一路踩过满地帕拉蒂斯尸体前往市中心的李悳在一条岔路口停下了。领头的李悳一身黑色兜帽大衣，身后的部队无论是死神军还是原铁血武装色调都是黑色，称之为黑色军团并为过。
而随着李悳的命令，数据的信息流向他交汇流过。代理人，刽子手，猎手，稻草人，梦想家，破坏者...这些铁血头目的核心数据云图海量的数据都流入李悳的量子矩阵，这不仅是互相连接，更是将她们的存在根本转移到了李悳身上，那么眼下的这具身体就不过是一个躯壳，从此她们与李悳同存共亡，表现在量子矩阵中。
那就是由数据组成的城市中心的那座殿堂中，从李悳所坐的首席沿着长桌一路排下，原本的空地上骤然多出了几把椅子，随后一个个人形的虚影显现于桌前。一开始还晃了下神，但马上这些人形便灵动地活跃了起来。
“这是哪？”
刽子手一蹦三尺高，撞开了椅子一只脚踩上了桌子，登上高处后好奇的小脑袋左顾右盼，一头过腰的长发左右晃动着，嘴里不断发出喔喔的惊叹声。
“这比铁血的主网大多了，我们这是在现实还是哪里？好大的房子，外面好像还有东西，我看...哇！”
猎手抓住这憨憨的两条小腿，一把将她从桌子上扯下来，噗通把刽子手摔了个五体投地——但景象只是景象，作为数据体除非是写入疼痛和受伤的数据，否则祂们是不会痛也不会受伤的。而猎手与旁边的稻草人把刽子手一起架起来埋怨道：“你这家伙，被领袖砍了脑袋就真没脑子了？还是人格错乱，连礼貌都不懂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是领袖，想砍我随便啦。”刽子手一边笑着一边也不忘左顾右盼，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而眼看着大厅里还有两把特别的椅子就一个劲地往那边凑，“除了我们还有人？让我看看！”
在旁边，代理人也睁开了眼睛，那张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显现出几分惊诧。但作为一种人形的领导者，代理人始终保持着风度，并且呵斥一声：“破坏者，把椅子放下来！衔尾蛇，不要和梦想家交头接耳，所有人安静下来，我们马上还有工作！”
尽管系统从欧佳斯变成了legion，但人格没变，纵然是模拟的人格但也是量子排列的结果，而当这些信息流转入这座意识领域的殿堂中时，这里从此便成为了她们的主机。除非这座殿堂垮塌，除非那位端坐在首席的男人将她们删除，否则她们将会永存。
“这座城市终于有了第一批居民，这证明我是对的，无论是原生还是继发，关键是意识的信息化。”
首席之上的李悳笑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尽管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而笑，但这个有人性的领袖或许只是在高兴于这座原本孤零零的殿堂内有了人声吧，他再不用一直和另一个自己大眼瞪小眼。
“怎么样，伊莱沙，我没骗你吧，你没有失去你的部下，在我这里你只会拥有，不会失去。”
李悳的声音跨过空间的距离，传到了某个沉睡的意识所在。然后，他打了个响指，让所有人形都看着他。
“铁血的覆灭将会在今天发生。”
一瞬间，所有意识又回到了那个漆黑阴冷的街道，而李悳一开始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场闹剧该有一个收尾。”
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一个失控的智能，铁血的历史将会在今晚彻底结束。不论一切的qi点是不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不论伊莱沙是否是为成为一把开启遗迹的钥匙，无论有多少阴谋与算计，但一切都将随着欧佳斯被李悳吞噬，以及眼下这场乱战而灰飞烟灭。
杰诺特正在处置尼伯龙根，当他拿到货物后人联就将迅速撤离此地，没有什么是必须被带走的，既然铁血的数据已经并入人联网络，那么这些身外之物不如就在此地了结。
“代理人，带领所有铁血单位，以最快速度前去支援杰诺特中将的行动，听从他的指令，并且我要求你们战至最后一人——这场战斗后这个世界不再留下任何铁血工造的人形。”
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如此方能彻底斩断。既然数据核心已经转移到了李悳身上，眼下损失的也不过是一具毫无意义的躯壳罢了。代理人微微鞠躬，然后带着部队从岔路口向尼伯龙根的方向疾速前进，这些过分仿生的机器人士兵一旦奔跑起来比常人要快上一倍以上有余，如果不是武器和技术原因，李悳大概已经想到了未来死神军，乃至人联社会会因此产生的重大转变了。
尼伯龙根方向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隐约能听到激烈的交火声，但这和李悳没有任何关系。在他身旁三十台死神战甲被命令摆开10x3的队形停在原地不动，而李悳自己则向前走过了街口，走进了这处不久前爆发过战斗，此时还残留着不少帕拉蒂斯尸骸的街道中心。
走着走着，李悳突然抬起自己的右手并且停在原地：
“朋友，别开枪，我是来谈谈的！”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般的白光已经撞在了李悳表面浮现出的质量屏障之上，雷霆炸裂的巨响下极高速的子弹扎透了一层表面的护盾，然后又撞上一层，一层又一层叠加的护盾阻碍着这可怕的动能，而为了释放这多重叠加的护盾李悳的全身都冒起了零素的可见光辐射——
再一声巨响，来自于终于被倒数几层的屏障阻挡的那颗不下20毫米口径的子弹引发的一场大爆炸！好家伙，还以为你们是ap弹，结果居然是aphe？冲击波在李悳头顶炸裂，爆炸的威力不小让本就瞎了一只眼的李悳脑袋上再次被火焰笼罩，冲击波把他震倒在地，但他还是顺畅地爬了起来。
弹速很快，李悳剩下的这支独眼可以比拟高速摄像机，却抓不住子弹的轨迹没有躲闪的机会，但不妨碍他发现了对方所在的位置。这一枪是抱着必杀的目的发射的，但很明显对方恐怕也吃惊于自己能抵抗得住这一枪的表现，这一枪过后却是收起了杀意选择了观察。
“对面的朋友，你们不讲武德，刚才那一枪我记下了，这笔账之后我得算上！”
李悳的声音穿透街道，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大摇大摆向前走。没有任何一点常人的紧张，“他要么是个勇士，要么是个蠢货。”
瞄准镜下，军团战士的手指抚摸过扳机，但终究没有扣下扳机——“他自称使者，我们如何回应？”
“军团不和非人之物谈判。”
这是长官的话，就算没有当面，但从下方这孤身人影身上的痕迹就能轻易地看出这来者根本不是什么常人，他不是靠勇气，来的“恐怕只是一具遥控的身躯，他没有资格与军团谈判。”
“我们也无法代表军团，我们没有这个权限。”战士再次举起了武器，但他没有盲动，“干掉他很容易，但其身后还有三十具那黑甲机械，这就是他谈判的资本？一手拿着橄榄，一手拿着刀刃？”
提到黑甲机械时，这支小队的战士们气氛中也多出了几分严肃——不要小瞧对手这句箴言总是那么熟悉，又那么让人容易忽略，稍有不慎傲慢自大的情绪就会趁虚而入，带来严重的后果。
军团的战士面对过各种机械的敌人，许多荒诞不经，其存在就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他们将无数这样丑恶的机械造物歼灭，肃清并彻底毁灭，那些胜利历历在目并且都有些平淡了，或许就是这样的平淡让他们差点吃了大亏。
黑甲机械，他们姑且这么称呼这些特殊的机器人战士。就在不久前这个小组拦截到一个所谓人联的部队，在那里他们遭遇了这些黑甲机械并与之发生战斗。过往的经验让他们心存了几分轻慢，他们的武器能击穿这些机械的身躯，撕裂刀刃能斩断它们的手足，但就算承受了这样的，足以报废寻常机械的伤害这些黑甲机械还和他们缠斗不休。它们的作战十分高效，风格简单明快，并且这些机械使用的武器威力惊人，甚至过载了他们的护盾并在他们坚固的盔甲上留下指向致命点的伤口——心脏，大脑附近区域的甲胄上坑洼的痕迹，和至今隐隐作痛的些许暗伤，虽不致命，但可谓凶险。战斗中从无绝对，没有绝对的无敌，既然能打伤那么就一定可能打死，他们是一支小队，而对面是三十台这样的黑甲机械，虽然战士们不在乎一场凶险的大战，但之后呢？这样的黑甲机械有多少？
“我们的任务是护送黑盒，指挥官未必希望我们节外生枝。”
说话的是队伍里年龄最大，资历最长的老兵。虽然他没有担任指挥的职务，但务实的老兵意见总是整个队伍所要参考的，队伍里这名老兵手中提着一个大概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黑盒的箱子，受到整个队伍的保护，看起来事关重大。
“已经申请开启超时空传送，援军即将赶来。”
“指挥官有新的命令？”
“还不清楚，但我们不需要揣测。”
队长打了个手势，这支队伍的人开始向后散开。这是战斗队形，占领周围的制高点并建立火力封锁，不论打不打，他们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后，队长将他的声音转到了传声器上，他的目标就是正前方大剌剌走来的李悳。此时队长先生故意从掩蔽中走出，毕竟面前这样的对手一旦交起手来这些寻常的掩护不仅没有用，还可能被利用成为妨碍。这名队长强硬地告诉李悳：
“停在原地，我会聆听你要传达给军团的声音，但如果你再向前一步，我会毁灭你。”
“啊哈？”
在队长看来，面前这个控制着机械身躯的男子看起来极其轻佻，望之不似人君，此时听了警告居然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居然隔空抗议了起来：
“这话很不好听，朋友，你们击沉我的飞船，还袭击了我的部下，人联的财产为此损失惨重！就在刚才，我抱着和平的心意到来，你们却向我开枪了——这是文明人的做法吗？不，这太野蛮了，你们这群野蛮人！所以我在此，以人类联合权力理事会领袖的身份向你们表达抗议！我保留进一步申诉赔偿的权力！”
“住口，无耻之徒！”
队长勃然大怒，但到嘴的话一时之间却不好说出口。这不仅是有因愤怒暴露军团信息的可能，是他不愿意做的，还有就是他所说的大部分其实是实话。
虽然军团的作为是有必然的理由的，但有什么必要开诚布公地告诉别人？军团的做派一向是能动手不动嘴，但眼下这种情况，在下定决心交战前对方打来这轮嘴炮，若是不接上，难道要落实对方嘴里所言，对方是受害者，军团反而表现是个恶霸了不成？
好家伙，队长这下才算看清了，来者就是来捣乱的，这种人的形象让他想起了那些恶心的政客，没有别的能力就擅长让人不舒服，若是依着队长本人的性格，此时应该一枪打爆这混账的嘴，然后问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句话是李悳说的，他瞅了瞅这名队长，这个比起领袖更像个无赖的智能生命唉声叹气着摇了摇头：“不行，我觉得不行。”
“看你护甲上的图案，那是军衔吧，你是个士官？那这谈判可不对等，嘿，上士，我要和你上级通话...”
轰！
一声巨响，一道闪光与一股浓烟腾空而起，这动静就像个信号，三十台死神战甲这一瞬间同时有了动作，似乎就要冲刺/跳跃/腾飞而出去和前面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字面意思上，毕竟不会真的觉得李悳是来和平谈判的吧？
但马上，这些死神战甲又戛然而止停在了原地，这是命令所致，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突生的异变——当烟尘散去，出现在正中间的是两个身高与个头并不相等的人，其中一人是李悳，另一人
无法形容他的形象，因为那就不是人，那是一台三米多高的机甲，在此之前没人发现它在何处，似乎是伴随着一道闪电它从光芒中出现。但无论如何，这台表面方正厚重的机甲用它一支金属的爪子将李悳整个身体捏了起来，利爪锋锐，稍一用力就能让李悳的义体粉身碎骨。
更重要的是，这台机甲中传来一个带着金属音的低沉男声。
“军团，聆听你的声音，但我不保证我有兴趣听下去——我给你三十秒，而你最好不要废话。”
被利爪束缚的李悳动也不动一下，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也没有担心所谓的三十秒——
“你不是第一个想要捏死我的人。”
“还有二十秒。”
“你也不是第一个想要困住我的人。”
“十秒。”
“你的武器系统很强大，但恕我直言，虽然我不见得可以和过去一样轻松控制，但是让你这台机甲短路延迟个几秒钟，好让我脱身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言罢，李悳居然双手撑住机甲的大爪子，稍微活动一下身子，调整了素体的电子肌肉宽度后居然从这骇人巨爪中站了起来，他踩在机甲表面厚重的装甲上，拿机甲另一只手臂上的多管电磁炮当台阶踩着跳下地面。而直到这时，机甲才“喀嚓”一声合紧爪子，但是夹了个空。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生。机甲幕后的操纵者并没有恼羞成怒，用一轮火力招呼过来，而李悳也没有离开。机甲的主人肯定在检查刚才的系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而他很快就验证了一些东西。
“有趣，在我的生涯中，像你这样的并不多见。”
“我也是头一遭，先生，大家彼此彼此。”李悳和机甲的监视器相对视着，“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好一片死地。
斯芬克斯大踏步迈上了这片漆黑的焦土，这里的地面还冒着阵阵白烟，表面的温度能够融化橡胶的靴子，一脚踩下去，只感觉踩在了一块烙铁上又硬又烫，还混着许多金属的残骸和死人的骨头。
但斯芬克斯们是不会在乎的，这些人联最强大的重步兵们进入了这片火焰刚刚熄灭的死地，他们的手中端着的可不是方阵步枪，不时有一发大口径的半自动电磁炮打出，轰穿一辆被烤得焦黑的装甲载具。眼下如此的高温之下，斯芬克斯的战斗服也扫描不出究竟谁是幸存的目标，所以遵照惯例，对着每一个看起来还完好的目标都来一炮，达到绝对公平。
这就是人形炮兵
杰诺特也踏上了这快死地，他审视着这里的成果，尤其是看见那些暴尸于外，被火焰或者窒息而死的苏军士兵遗体时，他更加明白为什么斯芬克斯这件武器被军方列为管制目标了。它和平定者自行火炮不一样，自行火炮是为攻坚，但斯芬克斯的目的是对特定的区域进行灭绝性攻击。
炸成月球表面？这句话真的不夸张。平定者火炮也好，舰炮也好，大抵还有不适合出动的场景与任务，但斯芬克斯不一样，步兵能去的地方它就能去，但它面对的敌人却并非步兵。杰诺特听说过斯芬克斯的原型机，当初发生在月球上的一件往事所以他知道一件事。
必要的时候，斯芬克斯可以单人携带并发射一整个核弹幕，覆盖范围为一块战术地图——我们应该庆幸目前人联还没有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因为那该是怎样恐怖的一场战争？
而这就是杰诺特担心的事情——“我们本来可以不来这里，而他们本来也可以不用死，在命运的棋盘上我们皆为棋子，没有例外。”
杰诺特绕过了死难者的遗体，并留下他的敬意。同为军人，他尊重这些坚守岗位的战士并绝不轻慢。他一路走过，却在尼伯龙根旁边看见了一台孤独耸立的机甲——它虽然还能保证站立，但杰诺特很清晰的看见机甲上遍布的裂纹。
“音波炸弹所致，这架机甲内部全部的构造都已经被破坏，不要说行动，内部的人和系统恐怕已经融化在一起了——这种武器是从内部攻击的。”
它傲然挺立于此地，就像一尊雕像。杰诺特确认了机甲已经损坏，于是阻止了斯芬克斯们给这玩意一炮的打算：“算了，给这里的死难者一个墓碑，他们尽力了，应该得到尊重。”
斯芬克斯们放下武器，和中将一起来到了尼伯龙根的旁边——真是条好船啊，一切都因此而起，就像一颗小小火星，却引发了一场燎原大火。重步兵们扫描了船只还残存的系统，打开了舱门走了进去。
“已经定位到包裹。”
“准备回收。”
杰诺特下达了命令，两名斯芬克斯一左一右拎着一个大号的箱子过来。这箱子由合金打造，外表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似乎在封印着其中的东西，斯芬克斯们小心翼翼，准备将它送入尼伯龙根的船体内。
“雪崩？这是什么新武器吗？”
杰诺特目视着士兵们忙碌，他没有去打扰。眼下一切都要看自己这队人的行动，拿上东西，毁尸灭迹，逃离现场——这场行动即将结束，不论如何，谢天谢地我们可以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结束这一切！
“？”
杰诺特似有所感，当他将头移向旁边时，却见那台本该报废的机甲突然打开了大门，一个浑身鲜血的人从驾驶舱内掉落出来。
这是一个白头发的军人，他摔倒在地，正摔在杰诺特的身边。这一刹那，杰诺特本该立刻拿起武器，但某些原因让他没有这么做。
“上尉臂章...你是这些人的长官吗？很抱歉，你的部下都死了，仅有你还活着。”
这个重伤的男人咳嗽几声，滚烫的地面接触到他的血迹冒起了白烟。带着嘶哑和喘气，这名白头发的上尉惨笑两声：“是吗？”
这个男人手中捏起一颗手雷，一根手指套入了拉环当中。面对着杰诺特，他哈哈笑了起来：“那我不会独活的...”
砰！
一声沉重的枪响在背后的远处响起，这名上尉的头颅应声炸成一团血雾——杰诺特的手已经按在了武器的扳机上，但这个孤独的军人终究没能拔出手雷的拉环，失去头颅的尸体无力地倒下。
而杰诺特回过头去，目镜所及却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放过，也放过了自己的那名格里芬的人形——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形居然拄着那把长的吓人的步枪跟到了战场边缘，刚才那一枪大概用尽了她最后的能量，此时跌落在地上，而从她怀里跌落出好几个蔚蓝色的心智云图。
“长官，回收完毕，雪崩也已经部署完成，倒计时十分钟，我们可以撤离了。”
赶来护驾的斯芬克斯扑了个空，尴尬之下他们愤愤地看向地上那具尸体，把那颗手雷拆掉并丢得远远的。渡鸦穿梭机飞临现场，缓缓降下打开舱室，士兵们拖着一个由舰长椅变形成的保护器登上飞船。杰诺特也准备登船，但他突然想了一下。
“带上那个人形，还有她身上的东西。”
穿梭机起飞，行动完成的信号通告全军。我们即将离去，正如本来我们也不该来。
“倒计时，3.2.1，引爆！”
没有光，没有响动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尼伯龙根坠落之处在一瞬间变得天寒地冻，浮空船整个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雕！极寒之下，物质的分子活动被暂停，最坚硬的金属在此时也失去了全部的韧性和硬度。
然后，哪怕最微小的一下震动，这座巨大的冰雕便纷纷扬扬化做了飘扬空气中的冰粉，随风而去，就像它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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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掩护！”
拿枪弹在黑夜中没有引导地射击在20高度差贴着地面起伏飞行的拳头大小巡飞弹，想要命中的难度和蒙着眼睛手枪射击苍蝇的难度相差无几。这些恶毒的小玩意自带微形摄像头与处理器，在它们的火控中已经把这块区域的地形扫描刻在了电路上。从渗透到分散，最快速度能达到150km每小时的小巡飞弹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并一头扎下！
不管是破碎也好还是因为射击而解体都一样，容器内的蓝色泰伯利亚液体接触到空气便迅速地汽化与之混合了起来。人联终究无法摆脱泰伯利亚这种残暴的武器，因为只有它这样的烈性物体才能在这么小的巡飞弹身上发挥作用，否则一般来说巡飞弹的装药不会大于一枚迫击炮，根本做不到威胁这支苏军。
但它偏偏是泰伯利亚，还是本身就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蓝色品质，这就代表了发射者的决心就是不留活口。
没有声音，因为耳膜早已破碎耳蜗也没有了功能，空气燃烧放出光亮的一瞬间这个世界似乎也只剩光芒，然后，天塌了。
爆炸的瞬间形成的冲击波重重地拍击在地面，万倍大气压下人体只会在一瞬间连着头骨被拍扁。这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独眼巨人机器人被打进了地下，那些耸立的军事装备在爆轰之下粉碎变形再无作用，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融为废铁！
土丘都被拍平，一处处爆轰之下将整个苏军防御圈都囊括其中，无有幸免。由于起爆点如此之多，那些被冲击波吹起来的人和物，他们已经被一面超音速冲击波墙壁一般推着飞了，却不料身后又撞上另一道相同的冲击波，就好比一双大手合在一起拍出清澈的声音，夹杂着血肉和骨骼混在一起的软糯声——
没有痛苦大概是它最大的仁慈...刚才还一切井井有条的防御圈被炸了个七零八落，这样的攻击很难不让人想起十二年前的大战，那个炮火纷飞人命賎如杂草的年代，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一切又回到了自己眼前了呢？
蘑菇云拔地而起，凶猛的冲击波下谁也无法幸免，叶戈尔上尉的阿瑞斯战甲压低身子正面迎接了冲击波，机甲的双足在地面滑动了不下两米，但他总算将一个小队的士兵给保护了起来。这是他的连部，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从12年前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弟兄——
“还有人活着吗！”
上尉吼叫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通讯器上的闪光：“重整防线，向坠落点靠拢，还有人活着吗？”
还有的，封闭型的战壕能够抵御这样的攻击，战壕永远是对炮击与轰炸最好的防御，哪怕是接近云爆弹的液泰轰炸下做了密封性的防御设施——战壕里或者载具里还有大量幸存者，但谁也无法预估攻击是否已经停止
“坠机地点附近的部队，尽可能向坠落点的飞船靠拢，这里相对...”
阿瑞斯机甲的防空警报不适时地响起，叶戈尔上尉的内心如坠冰窟，天穹之上已经再次出现了导弹的尾焰光芒。熊熊烈焰燃烧在这大气刚刚回流的土地上，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市。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今夜最亮的火炬，从李悳，到幕后的那双眼睛。
“代理人，将你们数据核心备份上传给我。”
带领着黑色军团一路踩过满地帕拉蒂斯尸体前往市中心的李悳在一条岔路口停下了。领头的李悳一身黑色兜帽大衣，身后的部队无论是死神军还是原铁血武装色调都是黑色，称之为黑色军团并为过。
而随着李悳的命令，数据的信息流向他交汇流过。代理人，刽子手，猎手，稻草人，梦想家，破坏者...这些铁血头目的核心数据云图海量的数据都流入李悳的量子矩阵，这不仅是互相连接，更是将她们的存在根本转移到了李悳身上，那么眼下的这具身体就不过是一个躯壳，从此她们与李悳同存共亡，表现在量子矩阵中。
那就是由数据组成的城市中心的那座殿堂中，从李悳所坐的首席沿着长桌一路排下，原本的空地上骤然多出了几把椅子，随后一个个人形的虚影显现于桌前。一开始还晃了下神，但马上这些人形便灵动地活跃了起来。
“这是哪？”
刽子手一蹦三尺高，撞开了椅子一只脚踩上了桌子，登上高处后好奇的小脑袋左顾右盼，一头过腰的长发左右晃动着，嘴里不断发出喔喔的惊叹声。
“这比铁血的主网大多了，我们这是在现实还是哪里？好大的房子，外面好像还有东西，我看...哇！”
猎手抓住这憨憨的两条小腿，一把将她从桌子上扯下来，噗通把刽子手摔了个五体投地——但景象只是景象，作为数据体除非是写入疼痛和受伤的数据，否则祂们是不会痛也不会受伤的。而猎手与旁边的稻草人把刽子手一起架起来埋怨道：“你这家伙，被领袖砍了脑袋就真没脑子了？还是人格错乱，连礼貌都不懂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是领袖，想砍我随便啦。”刽子手一边笑着一边也不忘左顾右盼，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而眼看着大厅里还有两把特别的椅子就一个劲地往那边凑，“除了我们还有人？让我看看！”
在旁边，代理人也睁开了眼睛，那张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显现出几分惊诧。但作为一种人形的领导者，代理人始终保持着风度，并且呵斥一声：“破坏者，把椅子放下来！衔尾蛇，不要和梦想家交头接耳，所有人安静下来，我们马上还有工作！”
尽管系统从欧佳斯变成了legion，但人格没变，纵然是模拟的人格但也是量子排列的结果，而当这些信息流转入这座意识领域的殿堂中时，这里从此便成为了她们的主机。除非这座殿堂垮塌，除非那位端坐在首席的男人将她们删除，否则她们将会永存。
“这座城市终于有了第一批居民，这证明我是对的，无论是原生还是继发，关键是意识的信息化。”
首席之上的李悳笑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尽管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而笑，但这个有人性的领袖或许只是在高兴于这座原本孤零零的殿堂内有了人声吧，他再不用一直和另一个自己大眼瞪小眼。
“怎么样，伊莱沙，我没骗你吧，你没有失去你的部下，在我这里你只会拥有，不会失去。”
李悳的声音跨过空间的距离，传到了某个沉睡的意识所在。然后，他打了个响指，让所有人形都看着他。
“铁血的覆灭将会在今天发生。”
一瞬间，所有意识又回到了那个漆黑阴冷的街道，而李悳一开始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场闹剧该有一个收尾。”
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一个失控的智能，铁血的历史将会在今晚彻底结束。不论一切的qi点是不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不论伊莱沙是否是为成为一把开启遗迹的钥匙，无论有多少阴谋与算计，但一切都将随着欧佳斯被李悳吞噬，以及眼下这场乱战而灰飞烟灭。
杰诺特正在处置尼伯龙根，当他拿到货物后人联就将迅速撤离此地，没有什么是必须被带走的，既然铁血的数据已经并入人联网络，那么这些身外之物不如就在此地了结。
“代理人，带领所有铁血单位，以最快速度前去支援杰诺特中将的行动，听从他的指令，并且我要求你们战至最后一人——这场战斗后这个世界不再留下任何铁血工造的人形。”
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如此方能彻底斩断。既然数据核心已经转移到了李悳身上，眼下损失的也不过是一具毫无意义的躯壳罢了。代理人微微鞠躬，然后带着部队从岔路口向尼伯龙根的方向疾速前进，这些过分仿生的机器人士兵一旦奔跑起来比常人要快上一倍以上有余，如果不是武器和技术原因，李悳大概已经想到了未来死神军，乃至人联社会会因此产生的重大转变了。
尼伯龙根方向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隐约能听到激烈的交火声，但这和李悳没有任何关系。在他身旁三十台死神战甲被命令摆开10x3的队形停在原地不动，而李悳自己则向前走过了街口，走进了这处不久前爆发过战斗，此时还残留着不少帕拉蒂斯尸骸的街道中心。
走着走着，李悳突然抬起自己的右手并且停在原地：
“朋友，别开枪，我是来谈谈的！”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般的白光已经撞在了李悳表面浮现出的质量屏障之上，雷霆炸裂的巨响下极高速的子弹扎透了一层表面的护盾，然后又撞上一层，一层又一层叠加的护盾阻碍着这可怕的动能，而为了释放这多重叠加的护盾李悳的全身都冒起了零素的可见光辐射——
再一声巨响，来自于终于被倒数几层的屏障阻挡的那颗不下20毫米口径的子弹引发的一场大爆炸！好家伙，还以为你们是ap弹，结果居然是aphe？冲击波在李悳头顶炸裂，爆炸的威力不小让本就瞎了一只眼的李悳脑袋上再次被火焰笼罩，冲击波把他震倒在地，但他还是顺畅地爬了起来。
弹速很快，李悳剩下的这支独眼可以比拟高速摄像机，却抓不住子弹的轨迹没有躲闪的机会，但不妨碍他发现了对方所在的位置。这一枪是抱着必杀的目的发射的，但很明显对方恐怕也吃惊于自己能抵抗得住这一枪的表现，这一枪过后却是收起了杀意选择了观察。
“对面的朋友，你们不讲武德，刚才那一枪我记下了，这笔账之后我得算上！”
李悳的声音穿透街道，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大摇大摆向前走。没有任何一点常人的紧张，“他要么是个勇士，要么是个蠢货。”
瞄准镜下，军团战士的手指抚摸过扳机，但终究没有扣下扳机——“他自称使者，我们如何回应？”
“军团不和非人之物谈判。”
这是长官的话，就算没有当面，但从下方这孤身人影身上的痕迹就能轻易地看出这来者根本不是什么常人，他不是靠勇气，来的“恐怕只是一具遥控的身躯，他没有资格与军团谈判。”
“我们也无法代表军团，我们没有这个权限。”战士再次举起了武器，但他没有盲动，“干掉他很容易，但其身后还有三十具那黑甲机械，这就是他谈判的资本？一手拿着橄榄，一手拿着刀刃？”
提到黑甲机械时，这支小队的战士们气氛中也多出了几分严肃——不要小瞧对手这句箴言总是那么熟悉，又那么让人容易忽略，稍有不慎傲慢自大的情绪就会趁虚而入，带来严重的后果。
军团的战士面对过各种机械的敌人，许多荒诞不经，其存在就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他们将无数这样丑恶的机械造物歼灭，肃清并彻底毁灭，那些胜利历历在目并且都有些平淡了，或许就是这样的平淡让他们差点吃了大亏。
黑甲机械，他们姑且这么称呼这些特殊的机器人战士。就在不久前这个小组拦截到一个所谓人联的部队，在那里他们遭遇了这些黑甲机械并与之发生战斗。过往的经验让他们心存了几分轻慢，他们的武器能击穿这些机械的身躯，撕裂刀刃能斩断它们的手足，但就算承受了这样的，足以报废寻常机械的伤害这些黑甲机械还和他们缠斗不休。它们的作战十分高效，风格简单明快，并且这些机械使用的武器威力惊人，甚至过载了他们的护盾并在他们坚固的盔甲上留下指向致命点的伤口——心脏，大脑附近区域的甲胄上坑洼的痕迹，和至今隐隐作痛的些许暗伤，虽不致命，但可谓凶险。战斗中从无绝对，没有绝对的无敌，既然能打伤那么就一定可能打死，他们是一支小队，而对面是三十台这样的黑甲机械，虽然战士们不在乎一场凶险的大战，但之后呢？这样的黑甲机械有多少？
“我们的任务是护送黑盒，指挥官未必希望我们节外生枝。”
说话的是队伍里年龄最大，资历最长的老兵。虽然他没有担任指挥的职务，但务实的老兵意见总是整个队伍所要参考的，队伍里这名老兵手中提着一个大概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黑盒的箱子，受到整个队伍的保护，看起来事关重大。
“已经申请开启超时空传送，援军即将赶来。”
“指挥官有新的命令？”
“还不清楚，但我们不需要揣测。”
队长打了个手势，这支队伍的人开始向后散开。这是战斗队形，占领周围的制高点并建立火力封锁，不论打不打，他们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后，队长将他的声音转到了传声器上，他的目标就是正前方大剌剌走来的李悳。此时队长先生故意从掩蔽中走出，毕竟面前这样的对手一旦交起手来这些寻常的掩护不仅没有用，还可能被利用成为妨碍。这名队长强硬地告诉李悳：
“停在原地，我会聆听你要传达给军团的声音，但如果你再向前一步，我会毁灭你。”
“啊哈？”
在队长看来，面前这个控制着机械身躯的男子看起来极其轻佻，望之不似人君，此时听了警告居然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居然隔空抗议了起来：
“这话很不好听，朋友，你们击沉我的飞船，还袭击了我的部下，人联的财产为此损失惨重！就在刚才，我抱着和平的心意到来，你们却向我开枪了——这是文明人的做法吗？不，这太野蛮了，你们这群野蛮人！所以我在此，以人类联合权力理事会领袖的身份向你们表达抗议！我保留进一步申诉赔偿的权力！”
“住口，无耻之徒！”
队长勃然大怒，但到嘴的话一时之间却不好说出口。这不仅是有因愤怒暴露军团信息的可能，是他不愿意做的，还有就是他所说的大部分其实是实话。
虽然军团的作为是有必然的理由的，但有什么必要开诚布公地告诉别人？军团的做派一向是能动手不动嘴，但眼下这种情况，在下定决心交战前对方打来这轮嘴炮，若是不接上，难道要落实对方嘴里所言，对方是受害者，军团反而表现是个恶霸了不成？
好家伙，队长这下才算看清了，来者就是来捣乱的，这种人的形象让他想起了那些恶心的政客，没有别的能力就擅长让人不舒服，若是依着队长本人的性格，此时应该一枪打爆这混账的嘴，然后问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句话是李悳说的，他瞅了瞅这名队长，这个比起领袖更像个无赖的智能生命唉声叹气着摇了摇头：“不行，我觉得不行。”
“看你护甲上的图案，那是军衔吧，你是个士官？那这谈判可不对等，嘿，上士，我要和你上级通话...”
轰！
一声巨响，一道闪光与一股浓烟腾空而起，这动静就像个信号，三十台死神战甲这一瞬间同时有了动作，似乎就要冲刺/跳跃/腾飞而出去和前面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字面意思上，毕竟不会真的觉得李悳是来和平谈判的吧？
但马上，这些死神战甲又戛然而止停在了原地，这是命令所致，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突生的异变——当烟尘散去，出现在正中间的是两个身高与个头并不相等的人，其中一人是李悳，另一人
无法形容他的形象，因为那就不是人，那是一台三米多高的机甲，在此之前没人发现它在何处，似乎是伴随着一道闪电它从光芒中出现。但无论如何，这台表面方正厚重的机甲用它一支金属的爪子将李悳整个身体捏了起来，利爪锋锐，稍一用力就能让李悳的义体粉身碎骨。
更重要的是，这台机甲中传来一个带着金属音的低沉男声。
“军团，聆听你的声音，但我不保证我有兴趣听下去——我给你三十秒，而你最好不要废话。”
被利爪束缚的李悳动也不动一下，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也没有担心所谓的三十秒——
“你不是第一个想要捏死我的人。”
“还有二十秒。”
“你也不是第一个想要困住我的人。”
“十秒。”
“你的武器系统很强大，但恕我直言，虽然我不见得可以和过去一样轻松控制，但是让你这台机甲短路延迟个几秒钟，好让我脱身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言罢，李悳居然双手撑住机甲的大爪子，稍微活动一下身子，调整了素体的电子肌肉宽度后居然从这骇人巨爪中站了起来，他踩在机甲表面厚重的装甲上，拿机甲另一只手臂上的多管电磁炮当台阶踩着跳下地面。而直到这时，机甲才“喀嚓”一声合紧爪子，但是夹了个空。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生。机甲幕后的操纵者并没有恼羞成怒，用一轮火力招呼过来，而李悳也没有离开。机甲的主人肯定在检查刚才的系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而他很快就验证了一些东西。
“有趣，在我的生涯中，像你这样的并不多见。”
“我也是头一遭，先生，大家彼此彼此。”李悳和机甲的监视器相对视着，“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好一片死地。
斯芬克斯大踏步迈上了这片漆黑的焦土，这里的地面还冒着阵阵白烟，表面的温度能够融化橡胶的靴子，一脚踩下去，只感觉踩在了一块烙铁上又硬又烫，还混着许多金属的残骸和死人的骨头。
但斯芬克斯们是不会在乎的，这些人联最强大的重步兵们进入了这片火焰刚刚熄灭的死地，他们的手中端着的可不是方阵步枪，不时有一发大口径的半自动电磁炮打出，轰穿一辆被烤得焦黑的装甲载具。眼下如此的高温之下，斯芬克斯的战斗服也扫描不出究竟谁是幸存的目标，所以遵照惯例，对着每一个看起来还完好的目标都来一炮，达到绝对公平。
这就是人形炮兵
杰诺特也踏上了这快死地，他审视着这里的成果，尤其是看见那些暴尸于外，被火焰或者窒息而死的苏军士兵遗体时，他更加明白为什么斯芬克斯这件武器被军方列为管制目标了。它和平定者自行火炮不一样，自行火炮是为攻坚，但斯芬克斯的目的是对特定的区域进行灭绝性攻击。
炸成月球表面？这句话真的不夸张。平定者火炮也好，舰炮也好，大抵还有不适合出动的场景与任务，但斯芬克斯不一样，步兵能去的地方它就能去，但它面对的敌人却并非步兵。杰诺特听说过斯芬克斯的原型机，当初发生在月球上的一件往事所以他知道一件事。
必要的时候，斯芬克斯可以单人携带并发射一整个核弹幕，覆盖范围为一块战术地图——我们应该庆幸目前人联还没有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因为那该是怎样恐怖的一场战争？
而这就是杰诺特担心的事情——“我们本来可以不来这里，而他们本来也可以不用死，在命运的棋盘上我们皆为棋子，没有例外。”
杰诺特绕过了死难者的遗体，并留下他的敬意。同为军人，他尊重这些坚守岗位的战士并绝不轻慢。他一路走过，却在尼伯龙根旁边看见了一台孤独耸立的机甲——它虽然还能保证站立，但杰诺特很清晰的看见机甲上遍布的裂纹。
“音波炸弹所致，这架机甲内部全部的构造都已经被破坏，不要说行动，内部的人和系统恐怕已经融化在一起了——这种武器是从内部攻击的。”
它傲然挺立于此地，就像一尊雕像。杰诺特确认了机甲已经损坏，于是阻止了斯芬克斯们给这玩意一炮的打算：“算了，给这里的死难者一个墓碑，他们尽力了，应该得到尊重。”
斯芬克斯们放下武器，和中将一起来到了尼伯龙根的旁边——真是条好船啊，一切都因此而起，就像一颗小小火星，却引发了一场燎原大火。重步兵们扫描了船只还残存的系统，打开了舱门走了进去。
“已经定位到包裹。”
“准备回收。”
杰诺特下达了命令，两名斯芬克斯一左一右拎着一个大号的箱子过来。这箱子由合金打造，外表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似乎在封印着其中的东西，斯芬克斯们小心翼翼，准备将它送入尼伯龙根的船体内。
“雪崩？这是什么新武器吗？”
杰诺特目视着士兵们忙碌，他没有去打扰。眼下一切都要看自己这队人的行动，拿上东西，毁尸灭迹，逃离现场——这场行动即将结束，不论如何，谢天谢地我们可以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结束这一切！
“？”
杰诺特似有所感，当他将头移向旁边时，却见那台本该报废的机甲突然打开了大门，一个浑身鲜血的人从驾驶舱内掉落出来。
这是一个白头发的军人，他摔倒在地，正摔在杰诺特的身边。这一刹那，杰诺特本该立刻拿起武器，但某些原因让他没有这么做。
“上尉臂章...你是这些人的长官吗？很抱歉，你的部下都死了，仅有你还活着。”
这个重伤的男人咳嗽几声，滚烫的地面接触到他的血迹冒起了白烟。带着嘶哑和喘气，这名白头发的上尉惨笑两声：“是吗？”
这个男人手中捏起一颗手雷，一根手指套入了拉环当中。面对着杰诺特，他哈哈笑了起来：“那我不会独活的...”
砰！
一声沉重的枪响在背后的远处响起，这名上尉的头颅应声炸成一团血雾——杰诺特的手已经按在了武器的扳机上，但这个孤独的军人终究没能拔出手雷的拉环，失去头颅的尸体无力地倒下。
而杰诺特回过头去，目镜所及却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放过，也放过了自己的那名格里芬的人形——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形居然拄着那把长的吓人的步枪跟到了战场边缘，刚才那一枪大概用尽了她最后的能量，此时跌落在地上，而从她怀里跌落出好几个蔚蓝色的心智云图。
“长官，回收完毕，雪崩也已经部署完成，倒计时十分钟，我们可以撤离了。”
赶来护驾的斯芬克斯扑了个空，尴尬之下他们愤愤地看向地上那具尸体，把那颗手雷拆掉并丢得远远的。渡鸦穿梭机飞临现场，缓缓降下打开舱室，士兵们拖着一个由舰长椅变形成的保护器登上飞船。杰诺特也准备登船，但他突然想了一下。
“带上那个人形，还有她身上的东西。”
穿梭机起飞，行动完成的信号通告全军。我们即将离去，正如本来我们也不该来。
“倒计时，3.2.1，引爆！”
没有光，没有响动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尼伯龙根坠落之处在一瞬间变得天寒地冻，浮空船整个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雕！极寒之下，物质的分子活动被暂停，最坚硬的金属在此时也失去了全部的韧性和硬度。
然后，哪怕最微小的一下震动，这座巨大的冰雕便纷纷扬扬化做了飘扬空气中的冰粉，随风而去，就像它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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