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节_鬼谷子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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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节

  春梅住脚。

  飞刀邹近前几步:“在下……想打听一事。”

  “哦,”春梅笑了,“大侠请说!”

  “宫中都在传……传我什么?”

  “传得多了!说大侠飞刀百步穿杨,是天下第一兵器;说大侠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说大侠口能喷火,目视千里;说大侠在蓟城头上一气连发百刀,刀刀穿喉,叛军尸体堆在城墙下,垛成一座小山……”

  飞刀邹脸色涨红:“净……净是瞎传!”

  春梅盯住他看一会儿,嫣然一笑:“今日一见,真就是瞎传!大侠跟我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飞刀邹目光直望着她:“姑娘一定失望了。”

  “不不不,”春梅连连摆手,“我是说,大侠的相貌!”

  “丑吗?”

  春梅摇头:“原以为大侠是三头六臂、长相怪异的神人,没想到您跟平常人并无二样,还……还……”

  “还什么?”

  “还是个俊人呢!”说这话时,春梅脸上一热,低头偷看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许是平生第一次听到女人赞美,飞刀邹心头震颤,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直到春梅完全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出孟津,沿河水南岸东行百余里,可见伊水。又行数十里,即至汜水。在汜水东岸,河水之南,即是诸王前来瞻仰的虎牢关。

  虎牢关也叫汜水关,北濒河水,南依中岳嵩山,其间是大伾、浮戏、广武三山绵亘,山壑沟峁相间,地势险峻。一条古官道出关而西,可至洛阳,入函谷,沟通秦塞;出关而东,可过荥阳、中牟、衍,直驱大梁。鉴于其特殊位置,在灭郑之后,韩侯颁旨在此布关设卡,据险筑城。关卡仍叫虎牢,城则取名成皋。

  楚威王一心“瞻仰”的地方,位于虎牢关西南侧的关虎屯,离关三里许。在成皋守令的引领下,楚、齐、魏、韩四君甩开随从,健步登上关虎屯东岗的岗顶,在一个类似馒头的小土丘前站下。

  “启奏君上,前面就是穆天子牢虎之处!”成皋令指着土丘,朗声禀道。

  韩昭侯轻轻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微臣遵旨!”成皋令躬身退下,在一箭地外守护。

  时值秋日,天高云淡。

  几位君上面丘而立,久久凝视面前的土丘。不见一株大树,只有齐腰深的荆棘和三五成簇的酸枣树满坡乱长,一不小心就有小刺扎上。坡上杂草丛生,茎叶多数黄了,在瑟瑟秋风中更见肃杀。

  魏惠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小片洼地里,有一间房子大小,像个鸟窝。显然,昔日穆王卫士高奔戎生擒的那只猛虎应该是被囚在那儿。盯一会儿,许是觉得仍未过瘾,魏惠王拨开荆棘,径走过去。路过一棵酸枣树时,外袍的裾角被酸枣枝牢牢挂住。魏惠王伸手去拨,恰又碰上一枚枣刺,刚好扎在中指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惠王天性幽默,许是有意制造悬念,回过头来,不无夸张地叫道:“此地设有机关,诸位仁兄快来救我!”

  “我说魏兄,”楚威王乐不可支,“你这是明知前有虎,偏往虎前行啊!”

  齐威王、韩昭侯皆笑起来。

  昭侯赶上几步,小心拨开枣枝。惠王得脱,瞧一眼中指,见有血流出,放进嘴里深吮一口,呵呵笑着回应楚王:“熊兄有所不知,魏罃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吮一口,眼角扫向齐、楚二王,“来来来,两位仁兄,既然走到一处了,何不再进几步,一探究竟呢?”

  楚威王看一眼齐威王,半笑不笑道:“魏兄欲得虎子,田兄可有兴趣?”

  齐威王反问:“熊兄意下如何?”

  楚威王微微皱眉:“虎子当然想得,可——”指着那棵酸枣树,“此为何物,如此厉害?”

  齐威王看一眼韩昭侯:“韩兄,这是你家地盘,熊兄有问了!”

  韩昭侯笑应道:“田兄说笑了,熊兄见多识广,何能不识此物?”

  楚威王紧走几步,在酸枣树前细审一时,轻轻摇头:“此物怪异,说楂不楂,说枣不枣,熊商孤陋寡闻,当真识不出呢。”

  韩昭侯笑道:“熊兄已经说出了,还说不识?”

  楚威王道:“你是说,此物是枣?”

  此时正值酸枣成熟时节,枣枝上挂着累累果实,皆如樱桃大小,有红有青,有大有小。韩昭侯顺手摘下一颗,递给楚威王,“若是不信,熊兄可以品尝!”

  楚威王接过来,翻来覆去看,只不朝嘴里送。

  魏惠王见了,顺手摘一颗,“扑”地塞入口中,嚼几下,笑道:“熊兄,看把你吓的。此枣也叫寿枣,中原山中皆是,皮多核大肉少味美,常食之,可补血养肝,延年增寿。”

  楚威王顺手将枣子塞进袖中,退到齐威王身边。

  “咦,熊兄为何藏之不食?”魏惠王惑然不解。

  “此物既为韩兄相赠,熊商如何舍得?熊商欲将此物带回荆楚,种于后庭,细细赏之,慢慢品之,享用子孙万代,方不负韩兄一番美意哟。”楚威王半笑不笑地应道。

  韩昭侯何能听不出话音,针锋相对:“熊兄怕是一厢情愿了!”

  “哦?”楚威王的目光扫过来。

  “熊兄可曾记得齐人晏婴使楚之事?”

  听他提及那桩旧时公案,楚威王面上微微发烫,口中犟道:“晏婴使楚如何?”

  韩昭侯眯起眼睛,似在背书:“晏婴使楚,吏缚二人过,谓楚王曰,‘此齐人也,坐盗。’楚王谓晏子,‘齐人固善盗乎?’晏子对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微微睁眼,嘴角绽出一笑,“熊兄欲将此山之枣植于荆楚,岂不是也存在水土之异呢?再说,此枣虽能补血养肝,却是刺多肉少,若是不留意——”瞧一眼魏惠王,“熊兄就会一如魏兄,以口吮血了!”

  “哈哈哈哈!”楚威王大笑数声,“韩兄好说辞啊!”将那枚酸枣掏出,随手扔在地上,“既然如此,韩兄这粒小枣,熊商不吃也罢。”朝土丘望一眼,“不过,熊商也有一句话,不知韩兄想不想听?”

  “熊兄请讲。”

  “据熊商所知,”楚威王看一眼土丘,“此处原为虢地。史伯曾言,‘虢叔恃势,郐仲恃险。’”扭头转望远景,南眺嵩岳,北望河水,“今日看来,此地果然雄险。虢叔因为仗势,此地为郑人所得。郑人因为仗险,此地复为韩兄所辖。今日临此,以古鉴今,感慨万千哪!”

  此言等于在说韩国恃险而不修德,此地终不能长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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